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卷 ------------ 1.其华 晤青山寸草不生,只有数不尽的沙砾与赤壁。 据说晤青山几万年前是整个上界灵气最最最为浓郁的地方,却意外发生了一场灾祸,自此晤青山便一片荒芜。 即便是孕育着万千草木之灵的玉璆娘娘,耗费了这数万年来的时间与精力,也未能让晤青山生长出一株植物。 就连精怪都不肯留在晤青山,整座晤青山只有我和玉璆娘娘两个人,以及沙砾与赤壁。 所以可想而知,我盯着眼前的这双锦靴多有怨念,即使他再如何好看,也消除不了我想与他干一架的想法。 他道,“你蹲在地上做什么?” 我:“你踩死小青了。” 他抬了抬脚,果不其然地上只剩了一株被踩烂的小芽。 我花了七千四百九十年,毁了无数的种子,才让小青发出芽来,今日却让他这么一脚就付之一炬。我顿觉心痛无比。 他:“……这是小青?” 我将那芽收好站起来,怒道,“枉你生做神君,却随意毁坏生灵。” 一拢白衣,玄纹云袖,长身玉立。 那人有十分好看的眉眼,好看到我无法形容,不沾丝毫烟火气,应了那句道骨仙风。仿若万物生灵的一切美好都集聚在他身上,让人一眼便挪不开。 但我想,所有好的词儿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他似是微愣了一瞬,“你识得我?” 我自然是是识得他的,他数万年来一月一次架着祥云飞过晤青山山顶去往昆仑,被风猎起的衣角总会在云烟红霞间飞舞。 我甚至数清了他锦靴上的云纹,一共十八个。要么被祥云遮住,要么被衣袍挡住,我数了足足两万年。 总是数了又忘,忘了又数。 但我不晓得他的名字。 我摇头,“你赔我小青!” 他如霜的脸上微微晃出了一个笑,道,“好,你要多少有多少。” 我:“那你便让晤青山开满漫山遍野的草木花树,有溢出终南的春风初水。” “……”他默了一瞬,“好。” 我牙疼的瞧着被踩烂的地方,那下面的种子也不能再要了。上面的护罩也已经被他踩得稀巴烂,受赤壁的影响,必定成了一块焦黑的东西。 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啊技不如人,只一脚便破了我的护罩! 我看着这人越看越气,索性转身就要走。 他又道,“不知神女可是玉璆娘娘座下?我有事求见玉璆娘娘,还请神女引路。” 我回身瞧他,“我不晓得你是谁,避免玉璆娘娘被贼人暗算,我断然不会带你去见她的。” 他认真瞧了我许久,才一字一顿道,“我唤长溯,阴山巫绪帝君之子,你要记好了。” 巫绪帝君之名我是有所耳闻的,有时玉璆娘娘会与我说外面的神君神女,他们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巫绪帝君是被玉璆娘娘所盛赞的一位。 玉璆娘娘同我提及过巫绪帝君之子,但只有三言两语,似是不想多谈。 我:“我唤阿难,算不得什么神女,只是在晤青山生长的一块木头。” 玉璆娘娘教我要懂礼貌,他人报上名姓时自己也要报上自己的名字,我绝不是被巫绪帝君之名所震慑,我发誓! 他:“楠竹的楠?” 我摇头,蹲下去在地上写了个“难”,我道,“是这个难。玉璆娘娘说,是免一生苦难之意。” 他许久不说话,我奇怪的看他,他却在盯着那个“难”字儿出神。许是发觉我在看他,才看向我,笑道,“这个名字好。” 我:“玉璆娘娘为我取的名,自然是好的。” 他又在瞧着那个“难”字儿发愣,我心说这人瞧着挺聪明,却是比我还要愣的愣木头。 “玉璆娘娘去羲和神女的洞府了,还有好些时辰才要回来,你来的不是时候。”我道。 他问,“你在晤青山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我道,“种小青。” 他道,“就是方才那一株?” 我道,“不是啊,已经死了好多小青了。” 他伸手在他踩过的地方一拂,那被踩烂的芽又渐渐的从沙砾里冒出芽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一株平常可见的青草。 我看得惊奇,“玉璆娘娘都种不出芽来,你这手一拂便长得成熟了,可有什么秘诀?” 我自然是不会说我种了快七千五百年还只种了棵小小的芽来的。 还不待他答,那青草“呲”的一声化为了黑烟,这回是连种子也没了。 他:“……” 我:“……呵呵,晤青山的土地素来如此调皮。” 他面无表情,抬脚就走。 我觉得他此人太过小气,这般便生气了。我将之前收好的被踩烂的芽埋回了沙砾下,又捡了块儿瞧起来灵气不错儿的地儿准备继续种。 我看着手里的棪木种子,“玉璆娘娘保佑,天地保佑,此次一定要让我成功,小女子感激不尽!定以月满西楼报之!” 一双锦靴出现在身旁,“月满西楼是什么?” 我抬头,“你还没走啊?”但是要我回答清月西楼是什么我也是断然不会回答的,于是低下头开始刨沙。 晤青山怪可怜的,除了沙就是石壁。 我刨完了沙,就用护罩护住种子埋了下去。在袖袋里扒拉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握住能合掌的白瓷瓶,滴了半瓶下去。 他问,“瑶池的水?” “是啊。”我将白瓷瓶的盖子盖上又丢回袖袋,“里边儿还有我在晤青山采了两万年才采了半瓶的露水呢。不过瑶池的水可不是我去偷的……” “是玉璆娘娘给你带回来的。”他接道。 “你还没走啊?” 我瞪了瞪眼睛,就怕他又一脚给我踩没了。这次我可是下了血本的! 他道,“你很希望我走?” 我:“怕你的神来一脚。” 他:“若我帮你,你的月满西楼是否就会用来报答我?” 我思索了片刻,我确实这么说过,便点头,“但你得让它长出来,并且不会像小青那样。” 这颗棪木种子可是我求了玉璆娘娘许久才给我的,若是再没了无论如何我也要与他打上一架的。 他道,“好。” ------------ 2.软玉 不过这冷面神君还是没能让棪木种子发出芽来,就连小青都被糟蹋了几株。我眼睁睁的瞧着它们化为飞烟,真的有锤死他的心。 我的心疼得紧,浪费了我这么多种子。 他道,“抱歉。” 我看他的神色一点也不像认错的模样,正欲与他理论几句,这时玉璆娘娘已经架着祥云回来了。玉璆娘娘长得好看,整个人温温柔柔的,她朝我招了招手,我连忙紧步小跑到她身旁,“娘娘,你回来了。” “嗯,今天小青还是不肯发芽吗?” 玉璆娘娘显然是看到了长溯的惨作,却以为是我干的。我当然得争辩一下,证明我并非如此无用。 “玉璆娘娘。”长溯已经向玉璆娘娘作揖。 这已经打断了我想说的话,但玉璆娘娘貌似也没想要听我多说,和长溯说了一两句就将他请进了洞府里,让我独个儿在这里再玩耍一会儿。 我暗自心说玉璆娘娘偏心,这冷面神君一来便将我抛诸脑后,眼里只有那坏心眼儿的神君,明明之前一句也不想提起的。 我虽好奇他们要避开我谈些什么,但我晓得我要是去偷听,玉璆娘娘一定会生气,我只好作罢。于是我便顶着大太阳蹲在地上数起沙子来。 不多时他们出来了,玉璆娘娘将一个玉瓷瓶塞到我手里,然后道,“阿难,舒乐公主病重,你替我走一趟,去医她一医,医好便回来。” 我握着冰凉的瓷瓶,分外不解,“可我并不会医术。那什么舒乐公主病重,不应当是去寻医神吗?让我这块儿木头去做什么?” “舒乐公主的病整个九天上界都无人能治,连医神都做不到,唯有你可以。”玉璆娘娘又将一个乾坤袋挂在了我的腰上,“你只需将这瓷瓶的水,合上你的血每天喂舒乐公主喝一次即可,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我有些牙疼的捂住自己的手腕,苦着脸问,“要多少血啊?” “一滴就好。” 我便放心了。 长溯已经架起了祥云,看样子是要和我一同去的。我踌躇半晌,还是没有架起祥云。 玉璆娘娘以为我是害怕孤身一人,道,“阿难别怕,长溯神君会同你一道去的,你到了那儿他会照拂你的,必定让你不受欺负。” 我还是苦着脸。 “你不会是……”长溯顿了顿,“没学会架祥云吧?” 玉璆娘娘“噗嗤”一声笑了,“瞧我,我都忘了,阿难这么多年都没修习过什么术法,祥云都不会做,都是我惯的,劳烦神君了。” “无妨。”长溯挥了挥衣袖,我便瞬时站在他的祥云上,和他肩并肩站着了。 原来是架祥云是这种感觉,轻飘飘的,在天上飞,清风拂过身体,很是舒爽。我低头往下看,只能看到晤青山的山顶了,然后是腾腾云海,一片虚缈。 我问,“是不是你们这些神君神女每日里都要架着祥云到处跑呀?” 他道,“不是。” 然后便是一路无话了,他的脸色太冷,我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样的话题才能配得上他这张脸色。 最后是在一片琼台仙阙前落地的,那是与晤青山不一样的景色。晤青山更像是九天上界的贫民地区,而这里,才是整个九天上界的中心,它拥有最华美的面孔。 我一时间寻不到好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前所未见的美好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哟,长溯神君这是从哪儿带来的美貌神女?”一名神君吊儿郎当的过来,我定眼望去,他这人倒是生长得风流,也是极好看的。 但他这话我却十分不欢喜,当即就道,“你这人也忒没礼貌,问别人之前你也理应报上家门。” 我看的清晰,他看向我的时候明显微微愣了愣,随后似笑非笑道,“你这神女倒是有趣儿。我在这九天上界可是鼎鼎大名的,你竟不认识我?” 旁边的长溯道,“她这是第一次来,你莫要为难她。” “啧,难得啊,一贯冷漠的长溯神君竟会维护起一名不起眼的神女来。若让舒乐公主知道了,可有得你好受。”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要医治舒乐公主的关系,长溯才会帮我说话。但听眼前这名神君话里的意思,这长溯和舒乐公主还是一对儿? 长溯道,“莫要胡言乱语,她是玉璆娘娘座下的神女,前来为舒乐医治的。” 那名神君“啧”了一声,“何需同我解释?我又不是舒乐。不过长溯神君倒是好艳福,身边总不缺温香软玉。”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又猜测,这两人约摸是关系不合,所以这会儿像是要吵起来了。方才长溯给他介绍我时,连姓名都不愿意相告,显然是真不合。 但此时听到与我相关的,我忍不住又道,“你这神君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这些话?九天上界的神仙都是这么孟浪的吗?” 他听到我与他搭话,倒是笑嘻嘻的冲我道,“不巧,我正是姓孟名浪,九天上界都知晓的孟浪神君。” 我道,“虽然我觉得这应当是真的,但你的面目告诉我你这是在骗我。” 他又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你是玉璆娘娘座下哪位神女?” 我觑了眼旁边长溯的脸色,他神情冷漠,但对那名神君视若无睹的模样,应当是不惧怕那名神君,又不好动手的。 我寻思了会儿,道,“我是玉璆娘娘养的一块儿木头,我叫阿难。” “木头啊?我可最喜欢木头了!”他拍手叫好,“这样吧,正好我要去喝酒赏花,你和我一同去吧,我看你和我有缘。” 旁边的长溯似乎听不下去了,“你和谁都有缘。走。” 那个走是对我说的,但我总觉得这个走字儿一出来我像极了他的下人,我撇了撇嘴,但还是没反驳,只好跟着走。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名神君却又笑嘻嘻的跟上来,道,“是楠竹的那个楠吗?” 我不满的道,“你们怎么都觉得是楠竹的楠?” 那名神君笑笑,“以前有位故人唤做阿楠,是楠竹的楠。我以为你的名字和她一样。” 说完他也没继续跟上来。 我不禁想起长溯也是这样问我的,那个阿楠在九天上界很有名吗? ------------ 3.舒乐 琼台楼阁立在层层叠叠的云上,虚无缥缈。我踏在这里的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舒乐公主的宫殿仙气环绕,有一位仙婢看到我和长溯已经到了殿门就迎了上来,浅浅笑道,“早听闻神君去晤青山请玉璆娘娘医治公主,神君身边这位神女想必便是玉璆娘娘派来的吧?” 我讶异道,“你怎知我就是玉璆娘娘派来的?万一不是呢?” 仙婢引着我们进殿,又是一笑,“神女面生,医神身边的我都识得,故而斗胆猜测神女是玉璆娘娘座下的。万年前玉璆娘娘收了养女,应当就是神女你了。故而,我还能尊您一声公主。” 提起医神,我仍旧觉得医神是在推脱。他作为上天入地在医道造诣最高者,都不能医治好舒乐公主,我一块儿木头又怎么能医好? 不过玉璆娘娘既让我来,便有她的道理,我也不再多想,顶多腹诽医神两句。 我撇撇嘴道,“这九天上界的神仙如此之多,难为你能记住。你们的规矩也多。” 仙婢笑了笑不作言语。 长溯道,“大能者,便无须被条条框框规矩。世上规则如此,规矩只是强者定给弱者的。” 我抬头望向长溯,殿里明亮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正目视前方不曾斜视。我瞧着他俊美的侧颜出了神。 我吐出一句话,“你的肌肤,怕是比神女还要好些。你平日里是怎么保养的?” 我分明感觉到长溯的脸色拉下来几分,但他就是不理我了。 仙婢噗嗤一声笑了,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这里便是舒乐公主的寝殿了。我叫姿玉,有事儿唤我便好。” 然后行了个礼姿玉就离开了。 我走进舒乐公主的寝殿里,一眼瞧见的满目琳琅。长溯跟在我旁边道,“整个九天上界最华美的宫殿就是舒乐的明玉宫了。” 那语气仿佛在说今天你有眼福了,你看到了整个九天上界最华美的宫殿了。 我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就差没添上一句土包子。” 长溯不答,率先走到了床榻前。我跟了过去,这才瞧见了传说中的舒乐公主。 舒乐公主周身环绕着堇色的仙气,像是某人为了给舒乐公主续命所留下的。但我的关注点却在舒乐公主的脸上,她长得极美,是那种令天地失色的美。 我感觉心神荡漾,也终于明白为何舒乐公主的明玉宫是整个九天上界最华美的宫殿了。若我是天帝,也有这么一个雪肤玉肌倾城倾国的女儿,我也会给她这世上最好的。 我虽然被惊艳于舒乐公主的美貌之中,但还是记得正事的。我叹了几声气,拿出玉璆娘娘给我的瓷瓶,“可惜呀,若是舒乐公主活蹦乱跳的,一定更为动人。” 长溯冷冷的瞧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咋的,我又没说错话。 我倾倒瓷瓶,倒了一些在旁边的小玉碗里,然后令我发愁的事儿来了。我拿什么来割破自己的皮肉,滴出血来呢? 莫说割不割的,我怕疼呀。 忽然长溯将我的右手给夺了过去,紧紧的抓着手腕,我惊呼了一声,“你想干嘛?” “别动。” 我就真不动了,因为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干嘛了。既然我自己下不去手,那就让他来吧。 于是,我就眼睁睁的瞧着他掰出我的食指,然后用力的咬上了一口,再用力的往小玉碗里挤出一滴血来。 我:“……” 别说,这还真的是一种办法。 然后,长溯就没管我了,自顾自拿着小玉碗喂舒乐去了。我瞧了会儿,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被咬破的食指指尖,心里有点痒痒的。 长溯这个人吧,说话冷冷的,整个人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可是没想到他的唇是这样的温软。我的指尖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我嫌恶的在长溯雪白的衣袍上擦了擦,我道,“你这个人怎么随便咬人手指?你我并不相熟,还将你的口水留在我的手指上,我看你和那位孟浪神君也并无什么差别。” 我在心上补上一句,伪君子。 长溯将空了的小玉碗放回去,然后瞧了我两眼,甩了甩衣袖,走了。 嗯,走了。 我莫名觉得长溯这是生气了,但我又觉得他凭什么生气,明明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我想不通,索性跑着追上去抓起他的手,然后狠狠的咬了下去。 感觉到嘴里冒出一股腥气,我才松了口。长溯的手臂上被我咬出了一排牙印,还出了血。我觉得解气了,但同时又觉得有点愧疚。 毕竟他只是咬了我的指尖,还是小小的几乎可以不计的一个伤口,而我根本是恨不得把他的肉也咬下来。 我正打算道歉,长溯道,“作为赔偿,你的月满西楼。” 我讶异的看着他,觉得他脑袋是不是也同他的手臂一样受伤了。可我明明咬的是他的手臂,脑袋怎么坏了? 转念一想,长溯肯定是不晓得月满西楼是什么,所以才会索要。 我踌躇了下,十分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咬你的。但是赔偿,能不能换一个?” 主要是我觉得月满西楼上不了台面啊,拿出来我都觉得脸上臊得慌,之前在晤青山并不觉得,可是在这里我却觉得着实是委屈了。 主要还是我觉得月满西楼上不得台面吧。 长溯将自己的手臂抽回,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牙印,淡淡道,“就月满西楼,天黑之前给我。” 我还是不想给月满西楼,但看长溯这么坚决的样子,我只好点头。但我还是想给长溯竖大拇指,这么久都没见他皱一下眉,可见不愧是阴山的神君。 我撇撇嘴,目送长溯离开,回头又看了看舒乐公主,有些犯愁。虽说玉璆娘娘总夸我的月满西楼好,我自己也觉得不差,可是我没有地方去做呀。 而且,神君神女们都是神仙,是仙气飘飘的仙人,哪里会有我想要的材料呀? 我走进明玉宫,正巧碰到姿玉。我眼珠子一转,立马笑嘻嘻的迎上去,“姿玉姐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 4.纷蕴 不过最终我也没能将月满西楼做出来,因为明玉宫不存在厨房这种地方,连西红柿和鸡蛋也没有。我只能作罢。 没错儿,月满西楼其实就是西红柿炒鸡蛋。这是下界的吃食,但不知为何我自记事以来就记得,且第一次就会。 对于这诡异的情况,玉璆娘娘给出的解释是,可能是在我灵智尚且混沌的时候,在下界混过一段日子。我总觉得解释不通,但也无可奈何。 我有时贪嘴,玉璆娘娘就会去下界带回来西红柿和鸡蛋,让我自己煮。算不上多美味儿,不过是在寂寥的岁月里添一点乐趣罢了。 西红柿炒鸡蛋毕竟不符合上界的仙气儿,我只好将它改名为月满西楼。听起来是好听了些,只是不知情的人总以为是什么有意义又贵重的物品。比如长溯。 “阿难神女,你快跟我来。”姿玉急匆匆的奔过来,抓起我的手就往明玉宫里跑。 我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呀?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阿难神女,发现十分拗口难听,准备开腔跟姿玉商量商量,以后莫要再叫我阿难神女,直接叫阿难就好。 哪儿知晓姿玉却道:“舒乐公主的病情恶化了!” 我震惊了,我给舒乐公主喝下了药不过一两个时辰,怎么就恶化了? 我尚在震惊和错愕之中,姿玉已经将我拉到了舒乐公主的塌前。 舒乐公主的神情十分痛苦,嘴角也溢出了血渍,止也止不住。全身都在痉挛之中,不安的翻滚,似乎遭受到了万分痛苦。 站在舒乐公主塌前束手无策的长溯回头死死盯着我,语气比冰霜还冷,“你究竟给舒乐吃了什么?” 我觉得我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长溯一定一巴掌将我拍死在舒乐面前。可我却真的不知道舒乐公主为何会这样,一切我都是按照玉璆娘娘嘱咐的行事。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舒乐公主,却说不出半个字儿。 药是我亲手喂舒乐公主喝下的,舒乐公主有什么不测,首当其冲自然就是我。 长溯还在死死的盯着我,目光仿佛要吃人。我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或许,这是伤势好转的症状……?” 兴许是我话里的迟疑激怒了长溯,他反而冷笑了两声,“我查看过了,舒乐就是病情恶化了。神格正被一团黑气侵蚀!再过不久,可能舒乐就成了一堆枯骨!” 也就是说,我喂下舒乐公主喝药以后,这团不知名黑气就出现了? 我又陷入震惊之中,说不出话来。我确实不知晓说什么,为自己狡辩吗?我又不知晓从何解释。我确实什么也没做。 许久都没人说话,长溯尽力去解决那团黑气,没有再搭理我。 我愁眉不展的望着,一旁的姿玉以为我是怕责罚,小声道,“阿难神女,我相信这不是你做的。你放心,舒乐公主病情恶化的事情,长溯神君并没有让他人知晓。只要长溯神君成功将这团黑气逼出来,你不会有事的。” 听了姿玉的安慰我本该高兴才是,但是我高兴不起来。看长溯的模样,分明分外吃力,这团黑气怕是不容易逼出来,只能暂时压制。 我忧心忡忡,想着可能我漫长的仙生,就要终止在这里了,还要被印上谋害舒乐公主的污点。但我更为玉璆娘娘难过,养女谋害舒乐公主,她也难辞其咎。 我叹了口气,姿玉莫名其妙:“阿难神女,看开点嘛,长溯神君可是无所不能的。” 不管是不是无所不能,但这位长溯神君不会轻易放过我就是了,看他对舒乐公主的宝贝程度,不得给我一个难忘的教训? 我没有回答,望着长溯和舒乐出神,想着要不要给玉璆娘娘寄去遗言。 良久长溯才收功,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冷冷的瞧着我,“我希望此事最好不是你所为,否则……”他似乎迟疑了一瞬,“否则我也护不住你。” 姿玉轻轻撞了下我的肩膀,悄悄道,“瞧,我就说有长溯神君在,必然不会有事的!” 不会个屁!没听到长溯神君说吗? 我深觉姿玉瞧着挺聪明,但实际一点也不靠谱。本以为是仙气飘飘的仙婢,没想到恰恰相反。 我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明明我什么也没做。我问心无愧,撇了撇嘴,“我什么也没做。从晤青山再到给舒乐公主喝药,你一直都在,我也没时间做什么手脚。” 长溯神情难辨,什么也没说,甩袖离去。 此刻我也不知晓该怎么办,为什么长溯变脸能如此之快。明明在晤青山的时候,虽然脸也是面无表情的,但也不会这么凶,还会哄我要月满西楼。 我不禁又想,他是不是发现了月满西楼就是西红柿炒鸡蛋,所以才会给我脸色看? 我出了明玉宫,恰巧看到之前碰到的那位孟浪神君正缓缓走过来。我本想装作没看见绕道而走,没想到他却喊住了我。 他凑到我旁边,“看你的脸色不好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唔,我觉得我应该好好吃杯酒嘲笑你一番。”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成天除了吃酒就没别的事儿了吗?上界的神君都像你这般无所事事的吗?” 印象中,玉璆娘娘是很忙的,所以我也总以为九天上界的神君神女也是很忙的。四海八荒,架着祥云到处奔波,一刻也停不下来。 他又是嘻嘻一笑,“是呀,九天上界的神君都是这般无所事事的。你若愿意,也可谋个差事,天天闲得吃酒,又有神官在身。”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觉得烦人。可又觉得泄气,本以为这一次来九天上界医治好舒乐公主,能扬名一回,哪儿想到舒乐公主却因此遭了殃。 神情便也就恹恹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道:“我怕是无福谋个神官来当当了。”又想起了玉璆娘娘,“若我身陨,你定要我替我向玉璆娘娘道歉,是我辜负了她的厚望。” 孟浪神君“啧”了一声,“谁要你死?长溯?我就说阴山的那个小子,成天想着杀谁谁谁的,以后定是个没福气的。” ------------ 5.阿楠 孟浪神君自顾自的说完,不等我反应又拉着我的手往明玉宫相反的方向走,“都说一醉解千愁,今儿个,我孟浪神君就带你去解解愁。” 我“啊”了一声,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眼前的景象都在倒退。最后我稳稳的踩在地面上,转眼一看,我站在明玉宫的玉阶前,旁边是长溯。 我看向长溯,他的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可怕了,但整个人都极为冷淡,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 长溯道,“作为嫌疑人,你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明玉宫,哪儿也不能去。” 那头的孟浪神君抬眼看过来,我瞧见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随后眉眼上挑,“她不过是随我去喝喝酒,又不是去干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我满口应答,“是呀是呀,我不过是同他去喝酒,什么也不干。” 长溯不为所动,“谁管你是要去干什么?没有准许哪儿都不能去。谁知晓你这副单纯的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龌龊心思?” 这大概是我听到的长溯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但是我却觉得他是存心羞辱我。我什么也没做,蒙受不白之冤,本想舒乐公主的病情恶化是因我而起,若是舒乐公主有个不测,拿我偿命我也认了。 但长溯未免太过分。 我怒从心来,干脆走下玉阶,向孟浪神君而去,头也不回,“我分明是你向玉璆娘娘求来的医治舒乐公主的贵客,如今却要像押罪犯一样押着我,这便是阴山长溯神君的待客之道!” 我话音刚落,只觉得耳畔刮过一阵劲风,眼前的孟浪神君不知去向。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身去,瞧见孟浪神君和长溯各持神力僵持着。 长溯的神色极冷,“这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别参合!” 孟浪神君的话语里似乎有笑意,他缓缓的道,“和我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这事儿我非管不可。” 不过刹那,四周的风都刮得更猛烈可一些,连他们两人的声音我都听不太真切。我到安全的地方稳住身形,为怎么劝他们停下来而发愁。 “都过去万年了,你心里再怎么对她有恨,也应当消弭了!”这是孟浪神君的声音。 “休想!” 我定定的瞧着,生怕他们打出个好歹来。没多久便见两人纷纷回到了原本站着的地方,刮起的风也停了下来。 两人打了个平手,怪不得长溯对孟浪神君颇为忌惮。 我想了想,还是小跑到孟浪神君的身旁,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毕竟又是因我而起,孟浪神君是为了我才同长溯打架的。 孟浪神君站的很稳,抬手抹了抹嘴角溢出来的鲜血,笑道,“我没事。” 长溯此时却忽然祭出了他的剑,指着我和孟浪神君,握着剑的那一只手的袖子上染了血迹,显然他也同孟浪神君一样。 孟浪神君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她已经身归混沌,你又何必恨着早已不在的人?况且昔日她不曾亏待于你,对你的深情九天共睹。” 就差直接骂长溯是个负心汉了。 我在后面听着,不禁猜测这个她是谁。想来是一位可怜人,对长溯深情不寿,长溯却对她爱答不理。 “如若不是她,舒乐又怎会沉睡?万年了。” 孟浪神君哼了一声,抓起我的手就唤出祥云,架着就要跑,“我今天就要带走阿难,你拦不住我的。” 他果真说到做到,立马就架着祥云跑了。我回头看向长溯,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明玉宫前,一阵微风掀起他的白色衣角,神情莫测。 他没有追上来。 我:“谢谢你啊。以后你有难只管和我说,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尽力帮你的!” 孟浪神君眯着眼笑,“这倒不用,这天上地下还没几个人能为难我。我若真的有难,你也帮不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我讶异道,“既然你有这个本事,你当着哪个神职?” 他却不说了。 孟浪神君将我带到了瑶池。长溯说明玉宫是九天上界最华美的宫殿,这句话我赞同,可论九天上界最美的地方,我以为只有西王母的瑶池最美。 瑶池旁设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孟浪神君在石凳上坐下,在石桌上挥了一下衣袖,石桌上就立马出现了琼浆玉酿。 “坐。” 他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显然是让我自己随意。我在晤青山万年,从来喝过酒,当下便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一口下肚,感觉胃里烧得慌,喉咙更是难受,呛得咳出了眼泪。 “不会喝酒就别喝了,尝一口就好。” 我抬头,孟浪神君正似笑非笑的瞧着我,那眼神里分明是在看我的笑话。我撇撇嘴,“我在晤青山从未喝过酒,自然不会喝。待我以后喝多了,就不会同现下这般了。” 孟浪神君笑了笑,却道,“你同她真的不一样。” “嗯?谁啊?” 半晌,孟浪神君才道出这么一句,“昔年神妖大战,阿楠凭借一己之力将妖族尽数诛的诛,压的压,身归混沌。” 我微微愣住,原来是与我名字同音的那个阿楠。如此想来,她在九天上界应当是极具名气的,难怪他们听闻我的名字都会想到楠竹的楠。 但我心里却分外疑惑,既然这位阿楠神女这样厉害,为何玉璆娘娘同我说万年前神妖大战时,为何只说其之盛况,对阿楠只字未提。 “舒乐公主正是因为在神妖大战中被阿楠所伤,故而沉睡了万年。”孟浪神君仔细瞧了瞧我的脸,神色古怪,“可能因为你与阿楠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长溯才会对你耿怀。” 我心道,难怪和长溯第一次见面,他就十分古怪,原是因为这个缘故。 孟浪神君又道,“你莫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至于舒乐公主那儿,到底不是你所为,你放心的在瑶池玩耍。我同西王母打过招呼了,她不会赶你走的。” 我又忍不住问道,“你的神职应当很高吧?” 孟浪神君忽然叹道,“你到底与她不同,不是她。” 他似乎格外怀念阿楠,却使我坐立难安。我不但和阿楠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是同音。 他话语里还有更复杂的情绪,我分不清那到底有没有如同长溯一般,对阿楠怀有几分恨意。又是否会因此,迁怒于我。 我如坐针毡。 他睨了我一眼,“你刚来的时候不是什么都不怕的模样吗,不知晓我是谁都敢那般顶嘴,怎的如今这般唯唯诺诺的?” ------------ 6.訾砚 我翻了翻眼皮,“同你这样高神职的神君来说,根本就不用担心小命不保吧?” 孟浪神君恍然大悟一般敲了敲我的脑袋,“你与其在这儿担忧什么时候就陨灭了呢,还不若趁着光景正好,好好放肆玩耍。” “……” “怎么了?不对吗?” 我怨念道:“孟浪神君,下次你能不能别敲我的脑袋?你下手有多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觉得我的脑子里一片震荡,想不到孟浪神君的神力如此厉害。我却眼睛一亮,这样好呀,孟浪神君却厉害,说明却能保住我的性命。 不管舒乐公主的事到底是不是我所为,但多了一个厉害的靠山,我在九天上界岂不是不用担忧这担忧那了? 我讨好的冲孟浪神君笑,“那个……神君呀。” “什么事?” “你累不累?饿不饿?” “怎么?想讨好我借此保你一条小命啊?”孟浪神君将酒杯放回石桌,漂亮的桃花眼瞧了我几息,“玉璆娘娘的名头一拿出来,天帝也要退让三分。与其讨好我,不若你回去求求玉璆娘娘。” “……”我也想啊!但是玉璆娘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又把我关在晤青山上万年不给出来?面对晤青山亘古不变的沙砾赤壁,还种不出小青来,真真是愁死人了! 我皱起了一张脸。 “不过,我帮你也不是不行。喏。”孟浪神君在石桌上又挥了挥衣袖,赫然多了好几壶酒,“把这些喝完,我就帮你。” “……”黑心眼! 孟浪神君又道,“那团黑气呢,照我所猜不错,应当是妖族某位大君的气息,这可不得了呢。” “……”威胁!这是明摆摆的威胁! 我见他又要开口说话,我手快的拿起一壶,眼睛一闭,就这样喝了下去。我只觉得喉咙和胃都烧得慌,灼得我十分难受。 一连好几壶下肚,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起来。迷蒙中听到孟浪神君叹息了一声,他说:“你这性子……” 后来的我便再没听清了,头一歪就醉倒趴在了石桌上。 待我醒来后,却是在明玉宫。准确的来说,是在前往舒乐公主寝殿的路上。天兵一人押着我一条手臂,抓着我可疼。 这长溯不会这么快就要杀了我为舒乐公主偿命吧?我现在回晤青山找玉璆娘娘救命可还来得及? 天兵将我押到舒乐公主的寝殿就把我放开了,我暗道这些天兵都没有对我这一介弱女子怜香惜玉的心思的么? “你就是阿难?”我听到了一声极具威严的声音。 我站定,朝声音的主人看过去。那是一位极为俊朗的神君,身着明黄的衣袍,不怒自威。我的视线却在看到他衣袍上绣着的白泽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是,是我。” 我看不出来舒乐公主现下是好是坏,但我知道眼前的天帝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让天兵把我抓来。 不禁又在心里暗骂,孟浪神君这个黑心肝的!说好的帮我,怎么还让天兵把我抓来了? 天帝似乎隐忍了一下笑意,“不必对我行此大礼,起来说话。” “是。”我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 “抬起头来。” “……” “你与阿楠,真的一模一样。” “……”阿楠这个名字,我真的听腻了! “舒乐的事儿我都知晓了,此事与你无关。” 我讶异的看向天帝,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目中无人”的长溯。想来是天帝慧眼识珠,晓得我是一个好神女,绝不会做出谋害舒乐公主的事儿来的! “舒乐已经无事,你继续将玉璆娘娘所教授你的给舒乐医治即可。想来不日,她很快便醒了。”天帝打量了我一会儿,也有些讶异,“你这些年在玉璆娘娘座下,都没学会一星半点的术法么?我瞧你周身一点灵力也无,比普通精怪还弱。” “……”这是我最发愁的呀!这并非玉璆娘娘不教我,而是我怎么学都学不会。玉璆娘娘说我是天生灵力不足,虽然侥幸化为人形,但可能终其一生都学不会术法,不能拥有无上神力。 “我天生灵力弱,学不了术法。” “这样?如此,你到訾砚帝君那儿修习吧。不一定能有什么成效,但也能让你修身养性。” “……”怎么说呢,我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天帝,如此热情如此好说话如此助人为乐! 我朝长溯丢了个眼神过去,眼里全是挑衅。你看,你对我下了狠话,断定我是谋害舒乐公主的凶手,谁知天帝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无辜的!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早点去天帝面前陈冤! 长溯扭过头去,不看我。 天帝果真说到做到,第二天我就到了訾砚帝君的洞府。訾砚帝君是位老头儿,听玉璆娘娘说,他早已不知晓活了几万年,年头十分漫长。 但在九天上界,论德高望重的帝君前辈,訾砚帝君一定榜上有名。玉璆娘娘年幼时就曾得訾砚帝君教导。 说起来,我以前还得称訾砚帝君一声师祖。现在嘛…… 訾砚帝君:“这是你们新来的小师妹儿。” 我看向正在做早课的几位师兄师姐,露出一口白牙,“师兄师姐们好,我叫阿难,是玉璆娘娘座下。” 我觉得我这一番自我介绍十分得体,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訾砚帝君是以君子得名,教导的弟子也是以修习成君子为第一课。所以师兄师姐们都是一派仙风道骨,最重要的是,相貌都是顶好的。 师兄师姐也都纷纷打了招呼。 加上我一共是五位弟子,大师兄是天帝的大皇子寄踏,二师兄儃爱山南清帝君的小儿子当沾神君,三师姐是招摇山四公主崎吾,四师姐……居然是长溯的妹妹…… 其嫆不愧是长溯的亲妹妹,两兄妹的神情都长一个样儿,都是淡淡的,有种目中无人的感觉。特别是她看着人的时候,小气的肯定就要吵起来了。 但是其嫆在看到我的时候,她轻轻的皱起了眉,“你……” 我自己接过了话,“是不是和万年前的阿楠很像甚至一模一样?” 其嫆点了点头。 我翻了翻眼皮,“可不,我一到这九天上界,碰到的每个人都这样说,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其嫆:“你们俩也是有缘,万年前阿楠是师父的最小的徒弟,万年后阿难也是师父最小的徒弟。偏生长得又一模一样,可不就是万分有缘?” ------------ 7.毒粉 我:“……” 我觉得其嫆说话很容易招人恨,但我又不能提醒她。看她的样子,只要我一开口,指不定就跟长溯一样对我喊打喊杀。 崎吾也仔细的打量着我的脸,讶异道,“你莫不是按着阿楠的样子长的?” 我:“……” 寄踏:“好了,莫要拿她们两人相比。阿楠是阿楠,阿难是阿难,或许阿难当年是得了阿楠的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这一句话下来,说的是哪个阿楠还是阿难,分都分不清。我头一次对玉璆娘娘起的这个名产生了怀疑,莫不是她早就料到了今天这一幕,故意寻我乐子。 其嫆:“……你莫要绕口令,绕得我头疼。” “……” 其实寄踏早就该不是大师兄了,万年前他就拜入了訾砚帝君的门下,和曾经的阿楠也是一个大师兄一个小师妹。当时訾砚帝君只收了三个徒弟,还有一个是长溯。 我心想,这可不得了。 后来长溯完成课业离开了,阿难也身归混沌,寄踏不忍訾砚帝君一人独守洞府,便留在这里配着他。再后来当沾崎吾和其嫆陆续拜入门下,如今再是我。 我觉得分外感动,寄踏一个神君竟然愿意陪着訾砚帝君守着空荡荡的洞府,实属师生情深。 在我感动之际,訾砚帝君道,“现在开始打坐,静心,凝神。吸气——呼气——” “……”我有心怀疑訾砚帝君在拿我们消遣时间,可是我没有证据。 我只好随大流的闭上眼睛打坐,整个洞府就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的声音。我悄悄睁开了眼睛,瞧见四位师兄姐都极为乖巧的在打坐,我暗道莫不是天天都要打坐? 这简直比在晤青山还要痛苦! 忽然我的脑袋被敲了一下,我连忙捂住,刚想问是谁,就听到了訾砚帝君的声音。 訾砚帝君:“静心,凝神。吸气——呼气——” 我:“……” 得,灵力低微就是没人爱的地里小白菜! 下了课我就掐着时辰点,去了明玉宫。一进去就果不其然看到了长溯,他静静地立在舒乐公主的床榻前,犹如雕像。 这人也是痴情种。 长溯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又轻飘飘的看了看之前被他咬了一口的手指。我觉得我被羞辱了,当即拿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冲长溯得意的挑了挑眉。 长溯:“……” 幸好我聪明来着,将当沾送我的匕首带上了。 我不忍直视的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照例给舒乐公主喂了药。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沾要送我一把匕首当作见面礼,可能是觉得我没有术法傍身,身上藏一把匕首也好防身。但我觉得这把匕首也就只有这个用处了。 想杀我的人,目前只有长溯一个。我……打不过。 这把匕首还有个很娘气的名字,叫什么……既禾,对!是叫既禾。 长溯一直盯着我,我觉得他可能是怕我再做什么手脚,谋害舒乐公主。我实在是……憋屈! 长溯道:“你的……” 我有些生气的看向他,你又想说我哪里做的不对? “月满西楼,什么时候送过来?” 我:“……???”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长溯似乎也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颇为不自然的扭过头去,看天看地不看我。 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啊?之前喊打喊杀,凶死那么凶,现在还跟我说要什么月满西楼? 我还没委屈上。 不过,我还是将一个香囊递给了长溯。我说:“这就是月满西楼。你瞅瞅,这上面的月亮和楼阁绣得精致吧?” 长溯捏着香囊,又瞧了瞧我,满脸的平静。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香囊收进了袖子里,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我觉得颇为可惜遗憾,没能亲眼看到他打开。 我转身回訾砚帝君在洞府给我安排的院子时,脸上露出了轻快的笑意。啧啧,明天我来的时候可能就要好久见不到长溯了吧? 没错儿,那个香囊依旧是师兄姐送的见面礼!崎吾喜欢收藏毒药,那个香囊里全是毒粉,只要长溯一打开香囊,就能中毒! 直到许久之后,我才发现当沾和崎吾送的东西,根本就对上界的神君神女没有丝毫!作用! 我一度怀疑他们也是拿我寻开心的。 更遗憾的是,第二天长溯依旧守在明玉宫,守在舒乐公主的床榻前。我不禁疑惑道,“长溯神君,你没有神职在身吗?” 言外之意,你很闲吗?你没有中毒吗? 长溯凉凉的看我一眼,“没有。” “……”我握着既禾,不知道此刻该割破自己的手指,还是该给长溯扎上一刀。 我最后的骄傲在长溯凉凉的神色上,很有骨气的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刀。 长溯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说。 我在心里无数次猜测,长溯为什么没事儿?他为什么还不中毒?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顿时恍然大悟,一定是长溯没有打开香囊! 我:“长溯呀,你仔细瞧过月满西楼了吗?” 长溯又是凉凉的一眼:“瞧过了。” “那……好看吗?” 长溯:“好看。味道不错。” 那……这……我疑惑的偷偷瞧了瞧长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长溯面色红润,十分健康,一点也不像中毒了呀…… 味道不错指的是香气还是口味儿……? 我磨磨蹭蹭的给舒乐公主喂完药,还是想再问问。 长溯却赶人了,“还不走?今天没有课业?” “……”我握了握既禾,然后收回了袖子里,十分有骨气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就不信我问不出来!长溯这么着急的赶我走,一定是毒性发作了!他一定是中毒了,但是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得逞了,所以才瞒着! 啊,我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开开心心的回訾砚帝君的洞府继续学课业。 但是,其嫆却时不时的看了我两眼。我一头雾水,摸了摸自己的脸,“四师姐,我脸上有花吗?” 其嫆摇了摇头。 “那……是我的脸脏了?” 其嫆又摇了摇头。 我:“……那老看我干嘛啊?” 其嫆叹了口气,脸带怜悯的看着我,语重心长的道,“阿难,我觉得你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要万分小心啊,当心被某位黑心的神君害了呀。” 我:“……”为什么我觉得其嫆口中某位黑心的神君指的是长溯? ------------ 8.障目 一连半个月长溯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中了香囊里的毒粉的迹象,我颇为着急。莫不是长溯根本就没打开香囊? 每次我去明玉宫喂舒乐公主喝药都要磨蹭上一个时辰,就是为了看长溯有没有异常。没有得到答案也就算了,还被长溯凉凉盯得脊背也发凉,只能快快逃离。 我唉声叹了口气,看来毒粉是整不了长溯的。 在訾砚帝君这里修习久了,我才发现他就只会让我们打坐,永远不变的“静心,凝神,呼气,吸气”这一套。 说实话,我真的有理由怀疑訾砚帝君是在拿我们寻开心。怪不得相比别的帝君,门下弟子几百几千人的都有,唯独訾砚帝君就我们几个。 也难怪天帝当时那样说,至少能修身养性……看来天帝也是深觉訾砚帝君的德行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打坐。因为我一旦走神什么的,訾砚帝君就会立马察觉,然后敲我头!使劲儿的敲我头! 这我能忍吗?不能啊!所以,我只能老老实实的打坐,专心的打坐…… 下了课业后,我问崎吾,“你给我的那包毒粉,对神君神女可……有什么用处吗?” 崎吾抬眼看了我一眼,又照着自己的镜子,“对神力高强的神君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不过,灵力低微的就会躺个至少半个月吧。” 我:“那……九天上界里可有神君会分身?” 崎吾:“有啊。” 我:“谁啊?” 崎吾:“那你把毒粉给谁用了啊?” 我:“长溯那死小子啊。” 崎吾:“哦,长溯啊,毒粉对他没用,你另外寻个办法吧。再悄悄告诉你,九天上界没有人会分身这种障眼法。” 我:“……”我猛的一惊,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我被崎吾套话了啊!我好忙转头看了看,寄踏和当沾不在,崎吾依旧照着镜子在看自己的娇颜,对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觉有它。 其嫆一脸悲悯的看着我,与我四目相对后,轻轻吐出一个字儿来,“蠢。” 我:“……”哑口难辨。 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拼命挤出两滴泪来,上前抱住其嫆的手臂,“四师姐,其嫆姐姐,好姐姐,莫要告诉长溯神君好不好?” 其嫆温柔的替我擦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神情动容,“不好。” 我:“……人家都委屈哭了。” 其嫆:“你冲我委屈没有用,你要向长溯委屈去。” “……”那还是别了吧。 第二天我没有掐着时辰点去明玉宫,在明玉宫门前磨蹭了半个时辰。然后被姿玉发现了,我就不好不进去了。 长溯还是神情淡淡的站在舒乐公主的床榻前,目光凉凉的落在我身上。 好歹姿玉在旁边,我不能让自己在姿玉面前也没了形象!我不能丢了晤青山的脸面!于是我强自镇定的用既禾割破了手指,照例喂舒乐公主喝。 这次我一点也没磨蹭,可以说比以前都快。喂完了我就打算溜,长溯却一挥手将门给关上了,任我怎么推都推不开。 “姿玉,姿玉你快门啊!” 门外的姿玉,“不行啊,我推不开啊,你去让长溯神君开啊。” “……” 我也知道啊!但我不能啊! 我回过头笑嘻嘻的看向长溯,“那个,神君啊,可否帮我开一下门,我要回去做课业了。” 长溯不为所动。 “神君啊,真的耽搁不得啊,迟到了訾砚帝君要罚我的呀!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我吧!” “……” “就,就开一下门,没有多麻烦的。神君啊,求你了……” “……” 我真的……真的想撕了长溯啊。 我立马上前,跪倒在长溯面前,抓住他的衣摆,偷偷掐出几滴泪,“神君,我知道错了啊。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给你下毒了。你饶了我吧。” 我下次还敢! 长溯:“下毒?原来你给我下毒了。”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寻思这家伙软硬不吃啊,软的他不吃,来硬的我也打不过他啊。我索性从地上爬起来,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那香囊是崎吾给我的,我不知道里面有毒粉。” 我目视前方,面无愧色,义正言辞……这些词语是这样用的……吧? 我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长溯却只是眯了眯眼,“如此,你是无辜的?” 我赶忙点头,“对对对,我真的是无辜的,我真的不知道有毒粉。” 长溯在凳子上坐下,好整以暇才道,“所以说,这个香囊不是什么月满西楼,你用崎吾送你的香囊借花献佛,还想下毒害我?” 我脑袋一空,感觉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埋了。 “不不不,神君,我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只要我不承认,长溯就找不到证据! 那个香囊被长溯拿了出来,然后长溯翻来覆去好几回,“如此拙劣的障眼法,不是崎吾的水平。我看着,倒像你的。” “……”算漏了。 香囊上的月亮楼阁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腾蛇。我看着上面的腾蛇,心想,我当时就应当让崎吾替我施这个障眼法! 长溯凉凉的盯着我许久,“蠢。” 我:“……” 我握了握袖子里的既禾,考虑着要不要趁长溯不备给其扎上一刀。 长溯:“过来。” 我顿时警铃大作,警惕的看着他,“干什么?有什么事儿?” 心想,长溯不会是要杀我以解下毒之仇吧?那可不行啊,我才活了万年,还是个孩子,我还没活够,我不能殒命啊。 “……”长溯直接将我扯了过去,双指抵在我额前,声音有些低,“这么蠢,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能不能不要一直提我蠢的事儿?” 长溯认真的看了我两眼,“不能。” “……” 我感觉额前被长溯双指抵着的地方有些发热,脑海中多了许多东西。然后长溯放开了我,“这是一些术法,回去好好修习。” 闭上眼睛,长溯传来的术法很多,也很详细。但……我将信将疑的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觉得吧,我可是下毒要害他的,他还是教我术法,这事儿怎么看我都觉得有猫腻。莫不是这术法里藏着什么玄机,能让我修习了就殒命得神不知鬼不觉? 长溯:“看你可怜。” 我:“……” 过分,真的太过分了! ------------ 9.归寻 在我看来,万年前阿难伤了舒乐公主,如今长溯对阿楠的恨意都那样的浓烈,现下又怎么会对我用香囊欺骗他给他下毒一事全然不追究? 用玉璆娘娘教过我的一个词,叫眦睚必报。这样的人特别小气,哪里会看我可怜就主动要教我术法的? 我问:“你不会在术法里做了什么手脚,等我一旦修习了就会有什么危险吧?” 长溯沉默了一会儿,“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啊,你本来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再说了,这个样子又是哪个样子啊? 我当然不敢说,惹怒了他我怕我又要被他杀一次。索性呵呵笑道,“没有没有,神君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举世无双。” 长溯没再说话。我偷偷瞄着他,他正在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或许压根不想搭理我。我却不知为何,也怔怔的出了神。 眼前的长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犹如在晤青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冷面,但不会像那天一样喊打喊杀满身戾气。 我却忽然问起了一桩与我不相干的事儿来,“神君一定很欢喜舒乐公主吧?” 能为一个女子失去了冷静和理智,若不是满心满眼里都是她,又如何说得过去呢? 长溯:“我有未婚妻。” 我脑子一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长溯却一甩袖原地消失了。他离开了明玉宫,第一次比我先离开。 说没有震惊全然不对,长溯明明对舒乐这样情深意重,在我看来,他们两应当是一对仙侣。没想到啊,长溯竟然还有未婚妻? 那……长溯和舒乐公主是背着未婚妻乱搞……? 可是想起孟浪神君说过的话,难道整个九天上界都知道长溯和舒乐公主在乱搞?未婚妻都不出面阻止什么的一下子吗? 九天上界,嗯,真乱。 我回訾砚帝君的洞府上课业,訾砚帝君却道今天下午不上课了,要去昆仑山给好友归寻真人拜寿。 昆仑山我是知晓的,距离晤青山并不算太远。我寻思着,或许能来去途中回晤青山看看玉璆娘娘。也不知晓玉璆娘娘有没有想我。 我试着用长溯教给我的术法召唤出祥云,不负众望的是我唤出来了,就是……小了许多,还飞不稳当,在空中晃来晃去的。 其嫆看不下去了,“寄踏,你带着阿难一同去吧。再让她这么折腾,耽搁时间。” “……” 寄踏便到了我旁边,让我跳上他的祥云,他道,“归寻真人是凡人成神,入主昆仑山。不喜神仙嫌恶凡人,也不喜盲目偏袒凡人。还有就是,归寻真人处应当会有小师妹感兴趣的玩意儿,他那里别的东西没有,下界人间的东西摆了一整个大殿不止,到时候小师妹可去瞧瞧。” 归寻真人我是知晓的,神族的寿命漫长,神族一般不会过什么生辰。唯独归寻真人,他每隔一千年就要办一次寿辰。 我在晤青山的时候,每次见到长溯架着祥云去往昆仑,就是给归寻真人拜寿的。归寻真人人缘极好,和神族中的每一位关系都极要好。 神族寿命漫长又无聊,归寻真人办寿辰每次也是有不一样的办法,故而神仙们倒也愿意一千年来一次。 一千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我心想,巫绪帝君和归寻真人也是好友,也不知今天会不会来。按照这万年来的规矩,长溯是会来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上他的未婚妻。 我对他的未婚妻尤为感兴趣,想想,应当也是位美人儿。 訾砚帝君带着我们跟归寻真人打了招呼,顺便介绍了一下我这位新徒弟。 归寻真人瞧着我片刻,然后道,“天命冥冥之中都已注定。” 然后便和訾砚帝君自顾自聊天去了,聊的都是一些道啊法啊,我听不懂。 当沾和崎吾两人一直腻歪在一起,现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估计是到人少的地方去卿卿我我了。寄踏又帮着归寻真人招呼客人。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昆仑山的弟子服装都是统一的,而且弟子又多,我一眼望过去,不管望在哪里,都能看到昆仑山的弟子。 那边儿我却瞧见了长溯的身影,他跟在一名同他几分相像的神君后面,我猜那就是巫绪帝君了。 长溯往这边看了过来,我连忙转过身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觉得长溯的目光像是要吃了我一样,我还是走为上策吧,以免遭殃。不过他也太反复无常了吧,还是莫要和他多打交道。 “哟,这不是阿难神女吗?” 我听到这个轻挑的声音,我就知道是那位孟浪神君。我顿时就气道,“在瑶池的时候,你明明说我喝完那些酒你就帮我的。你却还让天兵将我抓了,你言而无信!” 孟浪神君微微挑了挑眉,“你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我翻了翻眼皮。 孟浪神君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我正巧要去鹤峤,你要不要一道?” 我哪儿知道我要去哪儿,现下没人管我。玉璆娘娘不爱热闹,往年也没见她来,想必是碰不到的。我忽然就想玉璆娘娘了。 “鹤峤是什么地方?” “鹤峤呀,是个好地方。”孟浪神君说完就很悠闲的往前走,意思是我想去就跟上了。我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孟浪神君将我带到了一座木屋前,牌匾上写着鹤峤二字,木屋前守着两名昆仑山的弟子。他们见了孟浪神君笑嘻嘻道,“神君今天可是又要来瞧瞧极乐欢好?” “啧,话多。” 然后两人又瞧了我一眼,“我们懂,我们懂,请进。” 我觉得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不怀好意,又觉得他们口中的极乐欢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既然来了,我自然不能白来啊,至少让我亲眼看看。 但我没想到鹤峤是书屋。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的,全是书。 孟浪神君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鹤峤是归寻真人用来存放下界人间的书籍的地方,这里边儿的全是,什么书都有。” 他随手拿下一本,然后递给我,“这本话本不错,里面的画绘声绘色,极其好看。” 我看了一眼书名,《房中秘事》。 我问:“这话本为何取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大好听。” 孟浪神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自顾自去看书了,也不理我。 ------------ 10.鹤峤 我翻开书页,入目的是各种人绘。一页一页翻下去,到最后都是。 我问,“下界人间的话本都是这样子的吗?不过这画绘得是有声有色,只是画技拙劣粗糙,衣服都不画上。” 孟浪神君从我手中抽走《房中秘事》,眉眼微微上挑,“看完了?” 我点头。 “好看吗?” “……好看。” 孟浪神君将《房中秘事》放回书架上,又抽出好几本来,全都塞到我怀里,笑的意味不明,“方才那是第一册,这里是后几册。若是觉得好看,多看些也无妨。” 我看些怀里的书,面露迟疑。我总觉得这些书怪怪的,或许是因为是下界人间的书的原因吧。 我道,“但我看不懂。为何每一幅画都是有一对男女贴在一起,还不穿衣服。方才不是说是话本吗,为何一个字儿都没有?” 孟浪神君:“看多了就看懂了,对吧长溯神君?” 我一惊,下意识的回过身去,瞧见长溯正站在门口,目光定定的看着我们。 我呵呵笑了两声,“长溯神君,好巧啊,你也来鹤峤看书呀?” 长溯没搭理我,看向孟浪神君。我觉得他很没礼貌,别人跟我打招呼我都会回礼。这人眦睚必报,还无礼。 我走过去,把怀里的书向他面前伸了伸,“这是顶好看的书,长溯神君不知看过没有?如若没有,我想借花献佛,感谢长溯神君。” 长溯:“……” 我见他没反应,以为是没听到,故而拔高了一点音量,“长溯神君,真的顶好看,不信你翻开来瞧瞧。” 长溯将目光挪到我身上,看了看那些书,又看了看我,“你知不知道这些书是什么书?” 我得意的扬起头,道:“话本!” 长溯:“……” 长溯的神色似乎冷了下来,拂袖进了鹤峤的另一边,不再搭理我。 我瞧着怀里的书,心想我也没说错啊,这是孟浪神君告诉我的呀。我又哪里惹到长溯了吗? 真是古怪的神君。 我走回原本的位置,却看到孟浪神君安静的站在那里憋笑。 我:“有哪里好笑的吗?” 孟浪神君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在晤青山,都干些什么?” 我:“……???” 难道这厮知道我在晤青山出的糗事了? 我怀里的书忽然化为了飞烟,不见了。我一愣,抬头看向孟浪神君,“你把书弄哪里去了?” 孟浪神君靠在书架上,上挑眉眼,“这可不是我,我可不敢把归寻真人的书给弄坏了,回头还要找我赔。” “难道这书还会自己消失不成?” “不会。”孟浪神君一脸悲悯,“不出意料,归寻真人发现了就要找你赔他的宝贝儿书了。对了,真人可是每天都要来点算的,少一本书他都知晓。” 我:“……” 我上哪儿去赔?这书……我眼睛一亮,赶忙去找在另一边的长溯。他正在翻阅着一本书,翻得很快,也不知晓究竟有没有在看。 约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这里可没有话本。” 长溯似乎对话本极为嫌弃,语气里满满的不屑。我踌躇片刻,走上前,“长溯神君,你能不能把你刚刚弄不见的话本,弄回来……” 不是我也不是孟浪神君,这屋里头就只有长溯!不是他我把这里的书吃了! 长溯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能。” 我叹口气,“那好吧,万一归寻真人计较起来,我就将你供出去。” “随意。”长溯将书“啪”的一合,然后放回去,又走得更进去一些,从最顶层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 我:“……” 我随手抽下一本书翻阅,很多字儿我都不认识。我向长溯指着问,“这个字儿念什么啊?” 他看我一眼,“你在晤青山都没有学过什么东西,只知道种小青的吗?” “……”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认得字儿也是玉璆娘娘跟我说过无数回,所以记下来的。 “这个字儿念情。” “何为情?” 长溯微微一怔,很快就神色如常,“心中有小青就是情。” 我恍然大悟,“就像你心中有舒乐公主那样,对不对?” 他略微低下头来看着我,神情莫测,“你很希望我和舒乐公主在一起吗?” 我心想,你两本不就是九天上界公认的一对吗?连孟浪神君这样高神职的神君,都认为你和舒乐公主是一对。 “我有未婚妻。”长溯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再一次强调。 我总觉得长溯在说谎,“那为何从来不见你的未婚妻?更无人提起过你的未婚妻?你莫不是在糊弄我?” “我的未婚妻,她睡了一万年。” 我心想,这不就是舒乐公主吗? 我抬头,长溯的半张脸藏匿在明暗交替的光影里,眼眸半垂,我听见他的声音很沉,“她和所有的神女不一样,张扬跋扈却又明艳夺目,胡作非为却又最知分寸。” 他偏头看向我,目光却落在我青色的衣裳上,“她最不喜青绿两色,最爱着赤衣。” 我:“……” 我以为长溯是个能憋很久也很少能说出一长串的神君,没想到也有这么能说的时候。看来,看神仙不能看表面啊。 我:“可你为了舒乐公主……” “长溯神君,你可别告诉我,你对舒乐公主当真一点仙侣间的感情都没有。”孟浪神君面露讥讽,倚在一旁。 长溯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与你何干?作为堂堂司命,竟也有偷听的习惯。” 这一刻,我突然脑子空白了起来。司命,司命啊,孟浪神君居然是司掌天命的司命!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明智,抱住了孟浪神君的大腿。 孟浪神君轻笑,“你从前可不曾承认你的未婚妻,甚至处处厌恶。怎的,如今倒是承认了?难不成长溯神君也是他人口中的伪君子,一心只会攀上有利的人?曾经是舒乐公主,如今是你口中的未婚妻。” 长溯的面色愈发的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轻轻扯了扯孟浪神君的衣角,小声问道,“长溯神君的未婚妻是谁啊?” 孟浪神君只笑,“你以后可要离他远点,否则一不小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殒了命。” 我:“……”似乎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 11.桃影 长溯和孟浪神君两人相看两厌,各自瞪了对方一眼就离开了鹤峤,留下我一个人一头雾水。我看了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书架上的书,还是决定留下来继续看。 免得以后长溯嘲笑我不认得字儿。 我在书架上徘徊,最后抽下一本诗词合集。读起来是朗朗上口的,意境是极美的。 我待了很久,期间也有不少神君神女陆续来鹤峤翻阅书籍。最后我听到门口守门的两个昆仑弟子喊了一声师兄,我正好有关于鹤峤的问题想问,就走了出去。 恰好一名昆仑弟子站定在一排一排书架的前面,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我连忙道,“我是玉璆娘娘座下的阿难,早在半月前拜入訾砚帝君门下。神君是……?” 我觉得我这一套动作下来,十分流利,并且礼仪得体。 昆仑弟子讶异了一瞬,只微微打量了我一会儿道,“原是訾砚帝君门下的阿难神女,还是快些到前殿去为好。当沾神君和终南山的姑柳神女打起来了,削掉了昆仑山小半个山头。” 如此说来,我便顾不得原先想要问什么,只得急急的去寻訾砚帝君。此时当沾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沾在哪里訾砚帝君就在哪里。 当沾这回是闯了大祸了,也不知道归寻真人会不会迁怒到其余的我们身上。 不过我寻思着,当沾瞧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打起架来如此生猛。将昆仑山小半个山头都给削了,也不知道和姑柳神女什么仇什么怨。 我到前殿的时候,里一层外一层的都是人儿。我好不容易才扒拉到前边儿,看到当沾和姑柳都跪在地上,前头是訾砚帝君和终南山的观疏帝君,还有归寻真人,俱面色铁青。 我不忍直视的捂住眼回头,这打架是怎么打的?怎么还带扯衣服扯头发的? 观疏帝君:“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儿!”观疏帝君气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崎吾,正好看到一旁的其嫆。我挤到其嫆身边道,“四师姐,怎么没看到三师姐?” 其嫆看了我一眼,“崎吾去请南清帝君了。” “哦。” 当沾指着姑柳,愤愤不平,“身为神女,还是终南山观疏帝君的亲女儿,缘何能做出如此……如此过分无耻的事情来?从前你纠缠崎吾我不与你计较,如今你又来,是欺负我没有脾气吗?” 我翻了翻眼皮,兴许是訾砚帝君教导的缘故,当沾倒真是一个君子,骂人都不会骂的。 姑柳听不过去了,“我与崎吾两心相悦,我又不同你抢婚约,你还不知足吗?况且我没有纠缠崎吾,两心相悦那能叫纠缠吗?” 观疏帝君:“你给我闭嘴!” 姑柳这才不甘不愿的闭上嘴巴。 我又瞧着当沾,当沾气得满脸通红,听到姑柳的话险些气晕过去,“你”了大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其嫆幽幽的道,“这可是一出大戏呢。” 我追问道,“当沾崎吾和姑柳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在一旁的不知名神女替其嫆答了,还嗤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姑柳要抢当沾的未婚妻呗。姑柳虽说是观疏帝君的女儿,但是生性便浪荡得很,尤其爱和神女……”说到最后又不说了,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我恍然大悟,“姑柳看上崎吾了?” 不知名神女:“哪儿能这么说啊?姑柳和崎吾,那叫臭味相投,互相看对眼了。这不,一拍即合,这数千年来都你侬我侬。之前被当沾发现了,当沾心善放过了姑柳,偏偏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姑柳和崎吾竟然……竟然滚到了一处,还被当沾现场捉奸,这让当沾怎么忍得住?” “咳咳。”訾砚帝君警告的看了我和不知名神女一眼,不知名神女的声音就熄了下去。 我:“……”的确好大一出戏。 当事人都没有再出声,估计都是在等南清帝君。但是等了许久,崎吾是回来了,南清帝君没被请来,南清帝君说他忙。 崎吾二话不说就跪在当沾身旁,想要去抓当沾的手却被当沾甩开。她的眼睛很快就红了,“当沾,我知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没有下次了。” 姑柳却不愿了,“好啊,和我玩儿爽了就想将我一脚踹开,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崎吾我告诉你,我赖定你了!” 崎吾:“你还有脸说啊?是谁当初不要脸的来勾引我的?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你是不是过分了?” 姑柳:“你不也心动了吗?和我苟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如今倒好,东窗事发埋怨起我来了?” “够了!”当沾听不下去了,脸色沉得可怕,“观疏帝君,今天我与崎吾解除婚约,从此以后我与崎吾只剩下师兄妹情意!” 说完站起来就消失在原地了。 我想当沾是真的难过和生气,但也心疼崎吾。因为到最后,他也没有彻底和崎吾斩断联系。或许在他心里,仍然不愿意彻底和崎吾没有一点感情。 我问其嫆,“若是哪一天,你兄长的未婚妻和舒乐公主相遇,会不会也是今天这样啊?到时候会不会明玉宫都要被掀飞啊?” 其嫆的神色古怪起来,“反正长溯是一定会殒命。” 我一惊,长溯的未婚妻和舒乐公主,都是这么强悍的吗?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渣男万死不能? 猝不及防的有人将我拉了出去,我转眼一看,面前是神色冷凝的长溯。 刚才的话长溯听到了?我连忙去找其嫆,奇怪的是,其嫆不见了。我心里呸了一声,其嫆跑的真快! 长溯:“别找了。” 我陪笑道,“神君啊,刚刚你什么也没听到对不对?” 长溯认真的看了我一眼,“听到了。” 我:“……”就不能说没听到吗? 长溯:“我同姑柳不一样。” 我:“我知道啊,你是阴山的长溯神君,她是终南山的姑柳神女,自然是不一样的。” 长溯:“……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恍然大悟,“哦,你肯定是不会出口伤人的。师父教导出来的,必定都是君子!君子嘛,哪里会口出恶言!” 长溯:“……” ------------ 12.玉墟 从昆仑山返回途中,我同訾砚帝君说我要回晤青山看看玉璆娘娘,訾砚帝君同意了,只留下其嫆陪我一起,以免我回不去。 以免我回不去…… 可惜的是,玉璆娘娘并不在晤青山。 其嫆捂住口鼻,皱着眉道,“从前的晤青山也是所有山中最具灵气最枝繁叶茂的山,如今这模样,倒是与终南山一个北一个南。” 我:“玉璆娘娘说是万年前的一场大战造成的,不会就是神妖大战吧?” 其嫆摇了摇头,然后也不管我愿不愿意,直接上手将我拖上了祥云,回了訾砚帝君的洞府所在。 其嫆的摇头也不知是说不知道还是不是,但我对此并不大上心,疑心起另一件事来。今天几乎全部神君神女都在昆仑山,玉璆娘娘又能去哪儿? 回到九天上界我便算着时辰去了明玉宫,长溯不在。估计是从昆仑山直接回了阴山。 我给舒乐公主喂完了药,却看到数学公主的手指略微动了动,我一乐。这说明什么啊,说明舒乐公主不久后就能醒了,等她醒来我就不用天天来给她喝我的血了! 虽然只是一点点血,可是每天割自己的手指也是很疼的。到现在为止,我十个手指头都割过了。 同一个割多了是真的疼。 我仔细端详起舒乐公主来,说实话舒乐公主真的很美,美到我挑不出一丝瑕疵。怪不得,长溯会亲自去晤青山求玉璆娘娘医治舒乐公主。 若是舒乐公主活蹦乱跳的,一定更美。 “不要……不要杀我……求你了,求你了……不要……” 我吓了一跳,连忙去看舒乐公主。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额头都沁出了冷汗,神情十分痛苦,现下口中还在喊着。 噩梦? “怎么回事?”门口传来长溯的质问声。 我也想问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舒乐公主就能开口说话了?而且还是梦话? 长溯走的很快,来到床榻前看了看舒乐公主,目光又看向我。目光很冷。 我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我不知道,舒乐公主突然就这样了,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这说梦话和我有什么关系?上次我没害舒乐公主,这次我也没有。” 长溯:“出去。” “谁稀罕待在这里?”我起身就离开了明玉宫。 还说不欢喜舒乐公主呢?这舒乐公主一有点什么问题的,比谁都紧张。这神君口是心非,黑心黑肺,还拿未婚妻来胡说八道。 只是,长溯怎么这么快就从阴山赶来了明玉宫?虽然我不知晓阴山和明玉宫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但我知道阴山和晤青山的距离,知道晤青山和明玉宫之间的距离。 或许是为了看舒乐公主急忙忙赶过来的吧? 訾砚帝君给我们放了几天假,不用上课业。 我正准备回房间自己修习,崎吾拦住了我,“小师妹,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其嫆:“如若是帮你和姑柳藕断丝连,那你还是安分些为好。” 崎吾瞪了其嫆一眼,“我和姑柳已经没有干系了!你再说我可要……可要哭给你看了!” 其嫆鄙夷的看了崎吾一眼,轻飘飘的走了。 我:“……” 眼看崎吾真的怒火在烧,一股火差点让泪水出来了,我只好道,“师姐不哭,不哭啊。你想要我做什么啊?你说,我马上去。” 崎吾:“我想去你房间里说。” 我想约摸是什么私事,答应了。 崎吾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小师妹,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很是为难,但我还是想说……” 我:“你说。” 崎吾扭扭捏捏半晌道,“小师妹可否与我结成仙侣?” 我:“……???” “如今当沾不要我了,小师妹,你不能不要我啊?” “……”这是什么逻辑? 我跳开一步,将手抽了回来,“师,师姐,我不喜欢神女的。” 崎吾抬头,眼睛一亮,“那,这样的神君你喜欢吗?” 我:“???” 眼前的崎吾,变成了孟浪神君?可真像,孟浪神君的眼神也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道,“师姐啊,这孟浪神君的皮囊虽好,但是为人举止孟浪,实属不算好的榜样。师姐,还是赶紧变回来吧。” 崎吾:“可我觉得孟浪神君皮囊性情都十分好。” 我摇了摇头,惋惜道,“你是欢喜上孟浪神君了吧?你赶紧变回来,明天我帮你说媒。” 崎吾:“……” 我:“开心吧?” “帮我说媒?”眼前孟浪神君模样的崎吾微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可我独独欢喜晤青山玉璆娘娘座下的阿难神女呢,小师妹,帮我去说说?” 那不就是我吗?我自己帮我自己说媒啊?我当即摇头,“师姐,我真的喜欢神君不喜欢神女。” 我看崎吾的脸色有些差,又道,“真的,师姐。我并不是歧视欢喜神女,只是我,真的喜欢神君。我可以和你做好姐妹,唯独不能做仙侣呀。” “饶了我吧!” “噗嗤。”崎吾笑出声来,“不逗你了,我不是崎吾,是真真的不能再真的——孟浪神君。” 我:“???”随即怒道,“哪儿有你这么戏弄人的?我这么好心的要帮你,你却捉弄我!” 言而无信,现下加上一条,性情恶劣! “啧。”孟浪神君不以为然的打量起我的房间来。 我直接上手揪出他的衣角,气势汹汹的扯了扯,“快说,你把我三师姐弄去哪里了?” 他回头看我,“你三师姐呢,如今正在温柔乡里缠绵缱绻,旖旎得很。你想不想去看看?” “啧,不信我就算了。我可告诉你,我就今天冒充了一下崎吾,我可不是天天闲着没事干来冒充神女的神君。” “……”我正经的咳了咳,“哪怕,哪怕你说的是真的,但你冒充崎吾来欺骗我,这事儿你做的不对,你应当道歉!” “道歉?”孟浪神君将半张脸凑到我跟前,“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道歉。” 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我一拍桌子,“你这是占我便宜!明明是你做的不对,你凭什么跟我!讨!价!还!价!” 孟浪神君:“就凭我不道歉你奈何不了我啊。” 我:“……”好像是哦。 “那算了,我不要你的道歉了。” 孟浪神君颇为惋惜,“不过就是要你亲一个,你就放弃要我的道歉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坚持不懈不一定能有所收获,但不坚持一定没有收获。像你这样半途而废的神女,以后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我:“……”感觉好有道理。 ------------ 13.同涫 我翻了翻眼皮,不搭理孟浪神君。心中思索着要修习的术法,也就没空闲了。 孟浪神君却不肯让我自己好好修习,直接上手揽住我的腰。我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我已经踩踏在孟浪神君的祥云上了。 我瞪他一眼,“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他微微上挑了眉头,“带你去看戏。” 看戏?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我回头看着琼宫仙阙被远远的落在后头,脚下是翻腾的云海,我咽了咽口水,“那这,看看也无妨。” 最后我们落在一座山上,到处都是野花野草,偶尔有几棵树。远处有一座宫殿,黑色的调调很是霸气凛然。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招摇山。” 我:“???”这不是崎吾的家吗? 孟浪神君拉着我走进宫殿,宫殿里有不少仙将再巡逻走动。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发现我和孟浪神君。我伸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我扯着孟浪神君的衣角问,“你是不是施了什么障眼法?” “是啊。”他随口答道。 孟浪神君带着我七拐八弯的到了一扇宫门前,然后就神情自若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四公主自重。”我听到有位神君慌慌张张的道,然后是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探出头来看,崎吾正半躺在床榻之上,旁边站着眉清目秀的神君。 崎吾的唇角挂着奇怪的笑意,伸手抓住神君的手腕,想要往自己这边带,“神君,如今我尚在病中,待在这宫殿中无聊寂寞,实属难熬。神君可否留下来,陪陪崎吾?” 神君表示惶恐,要抽回自己的手,“我,我尚有课业在身,师父素来注重时间观念,我若迟了怕是要受罚。四公主就放过我吧。” 我一听就知晓这神君口中的全是推脱之词,想来我之前也是这么跟长溯说过的。 孟浪神君道:“这位神君是医神的小徒弟,名为同涫。” 我点点头,表示晓得了。 那头崎吾不肯放手,同涫只是跟医神学医,并不敌崎吾。崎吾另一只手捂着心口,十分难受的模样,“神君,我随时可能发病,你要留下来才好医治我不是?” 神君也是着急,“四公主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病,身体康健,何故如此捉弄于我?四公主拜于訾砚帝君门下,我原以为是光明磊落的神女,没想到……” 后面的话是没有说出来了,同涫神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崎吾闻言,自然是动怒了,一把将同涫的手甩开,“滚!” 同涫也顾不上崎吾是个什么情绪,只想快些离开招摇山,最好永远也不要来这里,永远也不要见崎吾,连忙跑着出了去,像是背后有什么恶鬼在追赶。 崎吾面容略微扭曲,抓着被子的手指甲都泛了白。 我回头问孟浪神君,“你就是想让我看这个啊?” 孟浪神君点头,然后又往回走。 我不明觉厉,这崎吾的私事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但看孟浪神君沉默的模样,似乎是并不打算告诉我为什么的。 我也没在意,只是觉得当沾可怜。这才解除婚约多久呀,一天没到,崎吾就丝毫不想当沾吗?可是当时的崎吾看起来是十分难过的。 我摇头叹气,真是搞不懂。 归寻真人也没有来责问我书籍的事情,我特意打听了,听闻他是直接去阴山找了长溯要求赔书。我暗自得意,让他这么嚣张! 后来就听说巫绪帝君将长溯禁足了,我一连好几天去明玉宫都没有再见到长溯。 这天訾砚帝君没有让我们继续打坐,只是交代寄踏带着我们完成课业,然后就离开了洞府。我颇为奇怪,就问寄踏,“师父这般行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寄踏摇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昨日好几名神君都遇害殒命了,其中有医神的小徒弟同涫神君,余下的都是些各洞府中的神君。医神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徒弟枉死,就闹到了我父亲面前。父亲无奈之下,只好让师父前去查案。” 我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崎吾,她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慌张,然后便低下头了。毕竟她可能对同涫有过些许的欢喜,但一点悲伤也无,实属太过无情。 我不免又替当沾庆幸起来,幸好同崎吾解除了婚约。 其嫆抬脚就往外走,我连忙喊住,“师姐,你要去哪里?” 其嫆头也不回,“去瞧瞧热闹,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的胆子。” 寄踏叹了口气,“罢了,我们一同去吧。师父追究起来,我担了就是。” 崎吾却不愿意了,“其嫆要去是她的事,为什么我们也要去?我可不去,要去你们去。” 寄踏又叹了口气。 我翻了翻眼皮,当沾已经率先甩袖,直接架着祥云走了,崎吾喊了他一声,当沾没应,也是头也不回。 我和寄踏到同涫神君遇害的地方时,其嫆和当沾已经在那里了。当沾倒是挺认真的在分析,“同涫是殒在这里的,但是这里除了同涫的气息并没有他人的。奇怪的是,同涫身上也没有任何气息,就像是睡一觉睡到殒命的。” 其嫆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道,“同涫生前可接触到了谁?” 当沾张了张嘴,到底没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崎吾请假养病的那段时间,就是同涫前去医治的。但同涫从招摇山回到洞府的时候,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直到昨天突然就出来了,到了这里就殒命了。 大家心知肚明,也没有说出来。崎吾虽然有嫌疑,但也不能确定就是她所为。毕竟同涫闭门不出的那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抬头望了望,此处很美,遍地鲜花野草。我不禁心念一动,此处和招摇山十分相像。 我瞬间想到了孟浪神君那天奇怪的举动,为什么偏偏是带我去崎吾的宫殿?孟浪神君……他是司命!司命司掌天命,对一切都能轻易窥见。 或许孟浪神君并非闲着没事干,而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可惜我没有放在心上。 当沾道,“同涫和我也算好兄弟,如今他无辜殒命,说什么我也要揪出背后元凶来。我想去瞧瞧他的尸身,这里已经寻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 14.尘雾 如若同涫是正常殒命,尸身自然不会还存留于世上。如今同涫的尸身就在医神的府邸之中。 寄踏自然表示他愿意同当沾一起去,其嫆却默不作声架着祥云回去了。寄踏便回头问我,我呵呵笑了两声,“此事想来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去瞧热闹,便不去了。正好我能得空修习。” 寄踏和当沾表示理解,我觉得我这样挺不好意思的,就多说了一句,“那司掌天命的司命神君,不是可以窥见天机吗?不若师兄去找他占一卦,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当沾没好气的弹了弹我的额头,“你当司命是什么普通神职?那可不是好当的。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些,不晓得元凶还会不会出来祸害别的神君。” 我揉了揉额头,好脾气的笑道,“哎呀,既然元凶是祸害神君,那我必然是安全得很的,倒是二位师兄,得要无比小心了。” 既然其嫆都走了,其实我心里也属实不想参合这件事。能劳烦孟浪神君亲自给我一个警示,想必这事儿也不简单,我不愿动脑筋去想这些麻烦事。 但我对麻烦事避之不及,麻烦事却偏偏要赖上我。不过两三天,天帝再次派出了天兵将我抓去了跟前,旁边没有别的神君,就一个长溯。 天帝看着我,“阿难,我问你,你可曾想过要害舒乐?” 我哪儿敢?我要是真害了舒乐公主,先不说眼前的天帝,长溯都会提剑先把我杀了。 我道:“舒乐公主同我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我没有理由害她,我也从未想过害她。” 天帝又问,“这几天你去明玉宫,可曾发现了什么?什么都可以,比如舒乐的病情可有好转,可有别的什么陌生神君神女出入?” 我仔细想了想,“不曾。只有前些天我去的时候,舒乐公主的手指动了一下。” “何止是手指动了一下?”一直没开口的长溯忽然冷声道,“舒乐公主甚至还被梦境魇住了,口出梦话。” 我:“……”我觉得长溯这样说,分明是想刁难我啊!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天帝抓我来这全问的舒乐公主,就是想知道舒乐公主的安危啊! 如今舒乐公主又没什么问题,全身上下都好的很!我心想,这神君果然奸诈,锱铢必较。 天帝:“长溯所言,可属实?” 但是,我绝对不可能不反驳。 我道,“确实属实,但这说明舒乐公主快要醒了啊。之前舒乐公主就安静的躺着,什么动作言语都没有,相对起来这不就是好事吗?至于被魇住,指不定是沉睡前发生了让她觉得可怕的事情!” 长溯悠悠道,“我又没说是你故意为之,你急什么?” 我:“……”这好像不是我初见的长溯,我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总觉得这是不是又是孟浪神君变的。 但是很可惜,我没瞧出来。 “好了。阿难,你回去吧。” 我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冲长溯得意的做了个鬼脸,然后很快的离开了。 实则我虽对方才的长溯是否本尊有所怀疑,但我眼拙,实在瞧不出来,只能寻个时间再问问孟浪神君。 但仔细想想,孟浪神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未必就能如实告知。索性我也不纠结了。长溯反复无常我也习惯了。 我刚回到訾砚帝君的洞府,恰好碰到寄踏和当沾归来,他们两看我一眼,然后神情就古怪起来。 我道,“二位师兄这么快就回来啦?” 寄踏点了点头,“今天又发生了一起,一位神君遇害,我和当沾已经前去查看过了,没有其余线索,索性回来分析分析。” 我哦了一声,抬头看到当沾一直神情古怪的看着我,我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当沾摇头。 我就没再问了。 当沾抽了抽嘴角,“此时你不是应当继续追问下去吗?” 我反问,“我为何要继续追问?” 当沾道,“你不继续追问我怎么告诉你,我为何盯着你看?” 我:“……” 寄踏相当好脾气,见状替当沾说了,“今天这位神君虽然遇害,但是并没有殒命,侥幸逃过一劫。据他所说,企图谋害他的是一位神女,音容与舒乐公主酷似,如同一人。” 当沾更直接的问,“舒乐公主不是你在医治吗?你同这件事可有什么牵扯?” 我:“……”我懂了,我原以为天帝是想过问舒乐公主的病情,没想到还是因为这命案。 我当即摇头,“你看我像帮凶的模样吗?而且舒乐公主在明玉宫躺着醒都没醒,怎么去杀别的神君?” “好有道理。”当沾又看我一眼,“没有就是没有,你扯这么多干什么,倒是平添了怀疑。” 我:“……”实在是无语。 寄踏:“既然如此,可能是有神女冒充舒乐,顶着舒乐的身份音容在谋害神君。虽说舒乐是我的亲妹妹,可已经好久不见,单凭那位神君所述,我一时无法确定。” 当沾替我将鬓边的一缕发丝拢了回去,然后同寄踏走去了另一边的院子。 我却在想为何当时长溯也在。莫不是天帝也怀疑长溯,故而也召去问话?但看他的模样又不像,难不成是向天帝告发我? “……”小肚鸡肠的神君! 我一转身便看到了崎吾,她正神情古怪的盯着我。但同当沾的古怪盯着不一样,崎吾现下的神情只让我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 “你同当沾是什么关系?” 我一脸莫名其妙,“师兄妹关系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崎吾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当沾素来对神女都礼貌疏离,绝不会贸然帮神女拢鬓边的发。如若你和当沾没点别的关系,打死我也不会信!” “……”那打死你算了!但我又不能这样说,我属实无语,心里又将当沾来回炙烤无数遍,我说他怎么忽然做出这般举动,原是给我挖了个坑! 我连忙摆手,“师姐你真的误会了!或许师兄当时只是好心而已,莫要想多了。再说了,师兄人好,指不定那就是一时的好心呢。” 崎吾:“如若不是心里有鬼,那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我:“……”当沾,你这个心机神君!如果说当沾不是刻意为之,打死我我也不信! 我反复思考了良久,然后以我认为的最严肃的神情摇头,“没有。” ------------ 15.织月 崎吾咬了咬牙,“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我连忙点头,并且十分真诚的表示我说的都是实话。崎吾瞪了我一眼,然后扭头就离开了,我松了口气。 心里又忍不住将当沾拉出来反复炙烤,他想要气崎吾就气嘛,干什么要来坑我? 到了时辰我又去了明玉宫,正巧的是长溯也正到门口。看到长溯我忍不住就翻了翻眼皮,质问道,“你明知道天兵将我抓去天帝面前是因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刻意害我?” 长溯看着我,面无表情,“我没有害你。” “……”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还翻脸不认人,“你在天帝面前拆我的台,将舒乐公主的病情又说重了一些,不是害我是什么?若不是天帝相信我没有害舒乐公主的心思,将我抓入天牢了怎么办?你能救我吗?”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长溯已经率先走进明玉宫了。 我追了上去,撇撇嘴,“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实话实说也会害死人的。” “难道说谎就不会害死人吗?” 我的脊背忽然爬上了一股寒意,我悄悄瞄了一眼长溯的神色,他正目视前方,神情比方才还要冷了一些。我连忙闭了嘴。 长溯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是抵触。 我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以前长溯发生了什么令他追悔莫及的事情,所以才会这般抵触厌恶说谎。 走到舒乐公主的寝殿门前,我刚要伸手推门,长溯却一把将我的手拍掉,我吃痛的揉着手,回头瞪他,“你干什么?” 长溯将我拉到了身后,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觉得他的语气凝重了起来,“寝殿有问题。” “什么问题?”我疑惑问道,又将信将疑的看着那扇门,厚重华美,我实在瞧不出来能有什么问题。况且天帝才过问了舒乐公主的情况没多久,一天都不到,舒乐公主的寝殿就出现了问题。 我现在在想的是,“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长溯回头瞥了我一眼,语气暗含鄙夷,“你很怕?” “我不怕。”我拍了拍胸膛,表示我真的一点都不怕,“我可是玉璆娘娘的养女,訾砚帝君的五弟子,我怕谁?” 长溯:“……” 他没再说话,手掌心凝了灵气,对上了寝殿的门。我躲在身后紧紧的抓着长溯,虽然我不知晓有什么问题,但看长溯的神色,我想应当是出大问题了。 真担心我的小命不保。 许久,长溯收回了神力,一脸凝重,“如今的寝殿就像是牢笼,将舒乐困在里面了。” 我啊了一声,“你打不开吗?” 长溯摇头。 我心道,完蛋了,这要是被天帝知晓了,又要来抓我了。 长溯忽然问我,“你还记得上次那团黑气吗?” 我点头,不明白长溯怎么又突然问起那团黑气来。长溯回过身来看我,他的眼神很冷淡,“现下你马上去寻司命。” 兴许是长溯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要请孟浪神君一起解决?我瞧着长溯的神情,不解的问,“为何不请天帝?天帝的神力应当更强一些。” “如果你想要保住你这条命,最好瞒着天帝。”长溯移开目光,“天帝十分疼爱舒乐,若是知晓了,谁也保不住你。” 我反驳,“可这与我无关,又不是我干的。” 长溯:“那团黑气是你引来的。” 我:“……不可能。” 长溯不搭理我了。 我又瞄了两眼寝殿的门,咽了咽口水。算了,保命要紧,我连忙一路飞奔着去寻孟浪神君。 可是出了明玉宫,我又迷茫了,我不晓得孟浪神君的洞府在哪儿。况且他经常去吃酒赏景,行踪不定,根本寻不到。 “呀,阿难神女?你可是想我了?” 我回头,孟浪神君正在身后。我一脸惊喜,“孟浪神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孟浪神君幽幽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想我了吗?我们俩心有灵犀,这不,我自己过来了,以免你寻不到我。” “……”我翻了翻眼皮,“我想你?我想你的酒和糕点还差不多。” “看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干什么?” 我想起来明玉宫里的事儿,颇为为难。要是孟浪神君不保守秘密,向天帝告发了怎么办? “舒乐公主的寝殿出事儿了……想请你帮忙。” 孟浪神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凑近我在我耳边呼了一口热气,“既然是小阿难的请求,我自然乐于答应。可是,我若是帮忙了可有什么好处?” 我退后一步,“月满西楼如何?” 孟浪神君一愣,旋即笑道,“不行。” “……”我想着长溯一个人在里边儿,也不晓得情况如何了,也顾不得孟浪神君究竟想要什么,抓起他的手就想要进去。 我道,“你先帮忙,帮完了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我心道,我说的又如何,只要我说没有,那你想要什么都不成。 可是我们刚走了几步,明玉宫整座宫殿都震动了起来,我甚至有些站不稳,只能死命的抓着孟浪神君的衣袖。 “糟糕,长溯还在里面!” 孟浪神君扶着我,他只能用神力助他自己同我站稳,“明玉宫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天帝已经知晓了。” 我心想,真的完蛋了。 明玉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我抬头看向孟浪神君,“孟浪神君,你快想想办法,长溯和舒乐公主都在里边,出了事可怎么办?” 孟浪神君低头和我四目相对,轻声柔语的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谁也动不了你。” 我很感动,热泪盈眶,“孟浪神君,你看那边,我好像看到了天帝的祥云,在向这边过来。” “……” 其实说起来这也不关我的事啊,都不是我干的,为啥一个个都要说和我有关,甚至要担忧我的性命安危呢?搞得我也担心起来。 我问心无愧啊,我怕啥啊。 我想着我就壮起胆子来,朝着天帝那边喊道,“天帝陛下,快救救长溯和舒乐公主!” 我的余光瞥见孟浪神君的嘴角略微抽了抽,“你还是救救你自己吧。”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向孟浪神君,却没想到这杀千刀的忽然放手,直接奔向了明玉宫。 我一时失去了站稳的依靠,直接摔在了地上。我感觉我不只是脸上的肉在颤动,连同身上也在颤抖。 ------------ 16.泉川 天帝将我一把甩出了明玉宫的震荡范围之内,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天帝和其他的天兵立在明玉宫上方,不断地用神力来稳住震动。 我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我往一株仙树旁挪了挪,想坐下靠会儿,却踩到了一个东西。 我低头瞧了过去,是一个香囊,绣着腾蛇的香囊。这是崎吾送给我的见面礼,后来被我送给了长溯,所以我无比熟悉,这绝对就是那只香囊。 我把香囊捡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闻了闻,我愈发的肯定了,这的的确确就是那只香囊,里面的毒粉的香气如出一辙。 因为崎吾说这是新制的毒粉,就独独这一份,而且只能拿来捉弄人,所以崎吾并没有再制这种毒粉。 可是,为什么这个香囊会掉在这里? 我瞧了瞧明玉宫那边的动静,决定先将香囊收起来,等长溯出来再还给他。兴许,长溯是不小心落下的。 明玉宫的震动费了很久的时间才制止下来,但也耽搁了我给舒乐公主喂药的时间。 我正在琢磨着耽搁了时辰会不会给舒乐公主造成什么危险,姿玉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然后道,“阿难神女,不好了,舒乐公主不见了!” “啊?”我一惊,方才还在想什么也都忘了,连忙抓着姿玉问,“舒乐公主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她醒了然后自己不知道去哪里玩儿了?” “哎呀,舒乐公主都还没醒,怎么会跑出去玩儿呢?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去找舒乐公主了。”姿玉将她的手从我这里抽了回去,然后又急忙忙的跑了。 姿玉还没走呢,我就听到天帝下令让天兵去找舒乐公主的声音。我抬眼望过去,长溯和孟浪神君站在天帝的身边,神情凝重,不知晓在说些什么。 但是不用猜了,必定是和舒乐公主有关的,指不定还是与方才那场震动相关。 我估摸着长溯应当同天帝说完话了,正想把香囊给他,他只是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架着祥云离开了。 孟浪神君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还看呢,他都没有踪影了。” 我翻了翻眼皮,将他的手拍掉,“你在胡说什么啊?我看的是天帝,是天帝好吗?” “好好好。”孟浪神君似笑非笑的瞧着我,然后负着手向瑶池走去,“走,本神君带你去吃酒。” 我狐疑的跟上去,“舒乐公主不见了,你不去帮忙找找吗?怎么还有心情去吃酒?” 孟浪神君回头看我一眼,问道,“舒乐公主与我有血缘关系吗?” 我下意识回答,“没有。” “那舒乐公主是我妻子吗?” “不是。” “那她是我女儿吗?” “……也不是。” “那舒乐公主不见了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 “既然没有关系,那我为什么不能有心情吃酒?” 我撇撇嘴,不肯认输,“那你同天帝是君臣,那舒乐公主是天帝的女儿,那就是你的君主的女儿,是你的顶头上司,怎么能没有关系?” 孟浪神君却忽然脚步一顿,我一时没察觉直直的撞了一下他的背。虽然不是很痛,但是我觉得这很没礼貌,“你干什么突然停下来?” 孟浪神君淡淡道,“舒乐只是顶着一个公主的名号,她一无神职,二更同我毫无交集。我是司命,我很忙的,没空为了一个舒乐而没心情。” “那你还有心情去吃酒呢。” “……”孟浪神君似乎是很不想跟我说话了,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簪子给我,“这是姿玉的簪子,方才她走的急,落下了,你见到她的时候便还给她吧。” 我接过簪子,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你还会这么好心啊?” 他忍不住翻了翻眼皮,“你这叫什么话?我一直很好心的好不好?九天上界谁不知道我司命是一个顶好顶好的大好人?” 我:“……”拉倒吧,别以为我没听别的神君神女说过,那个顶好顶好的大好人的司命,也只有年幼的时候才是。 我也不知道姿玉去了哪儿,我就先回了訾砚帝君的洞府,想着明天到明玉宫再给姿玉也可以。 我真的要怀疑我这里是不是失物收纳处了,先是长溯的香囊,再是姿玉的簪子,明儿个还不知道捡到谁的了。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前,正要推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前有一株鸢尾。我捡起来瞧了瞧,这一株鸢尾像是刚刚摘下来的,还很新鲜。 但是,这一株鸢尾是下界人间的花种,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偏偏是我的门前。 我啊了一声,连忙推开门进了房间,发现房间里同我离开前一样,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我松了口气,没有进贼就好。 我捏着手里的鸢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上界的灵气能使这一株鸢尾能够盛放得久一些,但是仍旧会枯败。 再者说,我并不喜欢鸢尾。 我想了想,直接用神力将这一株鸢尾化成灰了。 我记得以前玉璆娘娘跟我说过,比起迟来的痛苦,不若早些快刀斩乱麻来得舒服自在一些,越拖才会越痛苦。 即使这一株鸢尾还未生出什么灵智,但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还不如让它尽早消失为好。 神族里花草最多的地方应当就是招摇山了,但也不会有凡花,崎吾也应当不会摘了这么一株花到我门前来晃。 我思索片刻,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当它是被风吹过来的。 第二天我去明玉宫的时候没有碰到姿玉,舒乐公主也没有找回来。但值得一提的是,我在舒乐公主的榻上,发现了同昨天一模一样的鸢尾。 难道是下界人间刮起了大风,将鸢尾刮上来了? 但也不对呀。 我握着姿玉的簪子,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听其嫆说的一件事来,叹息了一声。 那天其嫆看到我又要来明玉宫,面目颇为轻蔑,“你这是又要去给那朵俗气透顶的花治病喂药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你不知道?舒乐的真身是一朵花,俗气透顶的花。”其嫆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约摸是觉得我不晓得舒乐公主的真身是一朵花很不可理喻,然后就架着祥云回了阴山。 我瞧着手中捏着的这一株鸢尾,可不是吗,俗气透顶,整朵花都是下界人间的气息。 ------------ 17.菀枯 “舒乐还没找到,今后都不必再来。” 我回头,长溯正立在门口,神色平淡的看着我。我捏着鸢尾,连忙点头,我当然巴不得不来,一两天也就算了,天天这么割手指头谁受得了? 况且,我发觉舒乐公主身上的麻烦事太多了,倒不如就这样。 “你手上的鸢尾是从何处得来的?” “啊?”我看着手中的鸢尾,“是在舒乐公主的榻上发现的,是朵凡花。” 鸢尾忽然浮空起来,我抬头,长溯正向我这边伸出手,掌心有灵气浮动。不多会儿,鸢尾就到了长溯的手上。 他捏着看了看,然后道,“我在阴山的每一间房间里也发现了鸢尾,同样也是凡花。” 他的话音刚落,手中的鸢尾就化为飞烟不见了。 我啊了一声,“上界掌管着凡花的神女是谁?”我想或许是那位神女玩忽职守造成的,毕竟凡花轻易不得从下界人间到上界来,还在各位神君神女的房里放了一朵。 长溯的神情忽然就有些古怪了起来,良久都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却开口了,“掌管下界人间的凡花的,是缥缈殿的因空佛祖。” 我惊了惊,万万没想到掌管着人间凡花的居然不是貌美神女,而是六根清净的佛祖。我当即觉得这有点破灭了我对佛祖的想象。 当六根清净的佛祖身旁,围绕着的是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各类花朵时,是怎么奇妙的景象。 我寻思,这可不得了了啊。 长溯道,“因空佛祖已经闭关数万年,是座下弟子了果在替他掌管百花。此次事发有所古怪,你去缥缈殿寻了果相问一二。” 我道,“此事与我并无相干,为何是我去?我又不是你座下的神女,你不能命令我。” 长溯静静地看着我,也不恼,“若我所猜不错,九天上界的每一间房里,都有一株鸢尾。天帝很快就要派神君去处理这件事,缥缈殿危矣,真相也会被掩盖。” 我不信,“既是天帝亲自派神君去查,一定可以得到真相,为何说会被掩盖?在我看来,你不过是想借机差遣我罢了。不必对天帝无的放矢。” “你知道无的放矢是什么意思?” “……大概知道。”我想说我肯定知道,但乍然听到长溯这么问,我却说出了与心中所想的不一样的话来。 “以后莫要乱用词语。”长溯走近了我一些,我以为他要对我下手,我又后退了一步。他倒是停了下来,“你可知天帝将会派出哪位神君?” 这个我自然知道,撇撇嘴道,“自然是有司神君。” “有司其人,若是三天内查不出真相,就会让其他有直接嫌疑的神君神女,当做替罪羔羊。” 我啊了一声,“既然如此,天帝为何还会派他来?再者说,神君不都是正直公平公正的吗?你莫要诓我。” “我没必要诓你。” 长溯没再继续说,但神情上写着,你爱去不去。我自然是不想去,不想动脑筋,纯粹是懒。 但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我主要是想去瞧瞧缥缈殿的佛祖是否像花一样拥有一副好颜色。绝对不是因为,长溯身上若有似无的威胁! 但当我前往缥缈殿的时候,才想起长溯落下的那只香囊还未给他。我摸了摸手,罢了,下次还吧。 我到缥缈殿的时候,一位光头神君正穿着灰色的袈衣正在旁若无人的清扫门前的菩提落叶。哪怕是我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缥缈殿倒和我以前想象的一样,这里没有花,也没有什么摆设,中间也没有佛祖的金身像。四处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很多蒲团和木鱼。 我在殿内晃了一圈,才看到了果抱着一盆花出来。 我暗道,果真是好颜色,人比花娇。 了果看到我,笑着问道,“神女可是来求花的?” 我啊了一声,连忙说不是,“我是訾砚帝君的五弟子,阿难。” 了果点点头,“原是玉璆娘娘的养女,久仰大名。我早在神女拜在訾砚帝君门下之前就想前去拜会,哪知一直不曾得闲,如今神女却亲自前来。想来一切都是因缘际会。” “客气客气,我哪儿有什么大名。”我却在心里道,怎么了果一点也不像佛门弟子? 了果笑笑,“我知道神女前来所为何事,但此事我也一知半解。” 我啊了一声,了果又道,“缥缈殿的每间房里也放着一株鸢尾凡花,方才寄踏皇子同当沾神君已经来过了。” 了果说完又叹息一声,“鸢尾同师父的缘分颇深,个中缘由,只能师父才能解答这个疑问。算算时间,再不过半月,师父就出关了。” 我同了果道谢,然后又同他聊了一些花的话题,方才告别。 我出了缥缈殿没多远,就看到了长溯。他站在菩提树下长身玉立,目光一直锁在我身上,天光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一圈。竟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在等我一同归家的夫君。 这念头一冒出来,我连忙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这个念头甩出去。长溯是有未婚妻的,而我也不喜欢长溯。 这事儿是没有可能的。 直到我走近,长溯才问,“如何?” 我摇头,长溯道,“明天有司就会来查。” 我一脸同情的看着缥缈殿,门前那位光头神君还在旁若无人的清扫着菩提叶,殿内的了果正在照顾一盆花。 我道,“那三天后,缥缈殿可能就只剩下因空佛祖了。” 长溯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身回去。 可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长溯腰间的香囊,那只香囊一直被长溯的袖子遮住了,所以现在我才看见。 我的心猛的一跳,那只香囊上的腾蛇图案,分明就是那天我送给长溯的那只。我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我身上的那只香囊,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两只一模一样的香囊。 长溯回头看我,“还不走?你怎么了?” 我压下心中的惊疑,讪讪笑道,“这就走,这就走。” 我不禁又想,是否是崎吾记错了,其实她有好几个这样的香囊,里面的毒粉也一下制了好多份? ------------ 18.有司 有司神君的速度也很快,我前脚刚回到訾砚帝君的洞府,他后脚就到了。进来后就让所有人集合在一起,他要审问。 我寻思我们也不是什么犯人罪人的,怎么能说是审问呢?但我看着有司神君凶神恶煞的面相,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有司神君长得魁梧,跟旁边的小神君站在一起,显得愈发壮硕。 訾砚帝君日常去参加道法大会去了,所以不在。 有司神君在我们几个身上扫视了两圈,那双眼睛就如同毒蛇一样令人脊背发寒,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们。我不禁瑟缩了一下。 寄踏倒是要镇定许多,毕竟是天帝的儿子,而且还是大儿子,才情又出色,以后指不定是要继任天帝的。他还是温温润润的,“有司神君到这儿来,是想问问关于鸢尾的事儿吧?” 有司神君点头,“得罪大皇子殿下了。听闻殿下和当沾神君一直在调查同涫神君的案子,怎么有空又去了缥缈殿?” 我暗道,有司神君的消息真是灵通,若非了果告诉我,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寄踏和当沾去过缥缈殿。 寄踏道,“我同当沾去同涫神君的房里查看的时候,有位小神君说同涫神君殒命前曾也收到过鸢尾,但不甚在意。所以,我和当沾才想着去缥缈殿问问,可否会有线索。” “那有线索了吗?” “没有。”寄踏摇头,“同涫神君不曾去过缥缈殿,也没触碰过鸢尾。” 有司神君又看向我们三个神女,“你们呢,鸢尾出现之前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其嫆漠然,“没有。” 我也说没有。 但是崎吾却冷冷哼了一声,对有司的态度极其不满,“怎么?你是怀疑我们知情不报还是有动机作案?站在你面前的我们,可都是九天上界鼎鼎有名的人物!” “崎吾!”寄踏喊了她一声。 崎吾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有司,我们可不是你开罪得起的!” “……”我翻了翻眼皮,崎吾什么时候这么“高傲”起来了? 有司冷笑一声,“崎吾公主自然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我开罪不起。既然诸位都没有什么发现,就此告辞。” “……” “崎吾,什么话可以说你不知道吗?”当沾瞪了崎吾一眼。 崎吾委委屈屈的看他,“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护着我的。” “……”当沾的咬着牙,脸色冷了下去。崎吾不提以前还好,一提以前,我估计当沾心里也是对崎吾特别失望和难过的。 当沾当即就甩袖离去。 其嫆睨了一眼崎吾,语气阴阳怪气,“哎呀,命里无时莫强求,这道理人人都得懂。若是不懂,就是自讨苦吃,自讨没趣。” 我啊了一声,想到崎吾做过的事,也就不奇怪了。其嫆眼界高,偏偏崎吾辜负背叛的人还是当沾,这么对崎吾也不是没有道理。 再怎么说,当沾对师妹是真的很好。 我不想听她们吵架,就找了理由回房里了。 因空佛祖还有半月才出关,这事儿本就没有什么头绪,可见了果是要遭殃的。我只能默默地为缥缈殿的弟子哀叹。 可惜事情并不如我所想。 有司神君三天后抓的人不是了果,也不是缥缈殿内任何一名神君,反而是訾砚帝君。 这三天里有不少神君殒命的殒命,失踪的失踪,无一例外的都是收到过鸢尾的。但神女却都安然无恙。 有司神君将訾砚帝君押走的理由也的确没有什么可反驳的,訾砚帝君曾去缥缈殿详细问过鸢尾,且同了果要过,但缥缈殿里没有一株凡花,更没有鸢尾,訾砚帝君这才作罢。 但偏偏訾砚帝君实在想要鸢尾得紧,前些日子竟然去了下界人间,带了许多鸢尾放在了自己的房里静心养护。 整个九天上界,就訾砚帝君那里有鸢尾,但更过分的是,訾砚帝君房里的鸢尾,每天都在减少。以訾砚帝君的能力,一直养着鸢尾不让其枯萎凋谢绰绰有余。就算凋谢,也绝不会这么快。 我不禁翻了翻眼皮,这就是凭能力作死呀。 “不行,我们得去救师父!”当沾一拍桌子,“有司神君一定会给师父用雷钧之刑,师父怎么可能会撑得住?” 寄踏也点头,“雷钧之刑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我相信师父,他绝不会暗害九天上界的神君,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崎吾自然是要跟着当沾的,其嫆没有说话,但她点头了,意思再明显不过。 然后几人都齐刷刷的看着我,我抬眼,忍不住问道,“雷钧之刑……厉害吗?” 其嫆摸了摸我的脸,温柔的道,“一道雷足以劈掉你的神骨,再多几道,就能魂飞魄散。” 这,我摸了摸自己手腕的骨头,“那师父撑得住几道?” “连天帝都撑不住九道。” “……”我咽了咽口水,“那师父是不是死定了?” “呸呸呸!”当沾拍了拍我的脑袋,“瞎说什么呢?” 我捂着脑袋,心里难过得紧。 寄踏咳了几声,“好了,我去同父亲求求情,看是否能给我们拖延些时间,找出背后元凶,救下师父。” 大家都无异议,但我实在不想待在这儿,感觉他们的气氛过分的低,让我觉得实在是闷。所以我借口又去了一趟缥缈殿,说是想再多问一些线索。 缥缈殿门前的光头神君还在清扫着菩提叶,地上的菩提叶好似怎么扫都扫不干净,我上一次来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 我越过他进了殿内,了果正在给一盆花浇着水。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喊了声佛号,“阿难神女。” 我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了果,“听闻佛门坚信这世上一切事情,都讲究个因果循环,我师父在九天上界也不过是教教弟子,然后去听道法,缘何就有此大难?” 了果笑了笑,又喊了声佛号,“一切皆因缘际会。訾砚帝君有此大难,也是他的劫数。若能熬过此劫,兴许会因祸得福。” “……”我在心里呸了一声,嘴上说得好听,可这鸢尾的事情就像是无头悬案。 ------------ 19.满襟 寄踏最后跟天帝求了一月期限,在寄踏看来时间够了,因为只要等因空佛祖出关,一切就有转机。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因空佛祖出关时,或许会有新的发现,但我并不觉得所有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直觉。 我的修习功课都做完了,无事可做,我便出去逛逛。寄踏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鸢尾,他们觉得只要解开鸢尾的谜团,不仅能救下訾砚帝君,还能给同涫神君的殒命一个真相。 听得多了我嫌心烦,但又不敢说出来。或许了果说得也没错,天命如何,我们是改变不了的。至少,我没试图过要去改变,也不想改变。 各人有各自的造化。 如若天命真能改变,也无需司命了。 我摸了摸自己手指头上细小的伤疤,不禁又想起舒乐公主一事来。姿玉为了找舒乐公主,已经很久没回明玉宫了,也没有神君神女见过她。这簪子可要怎么还给她?真是让人发愁。 我认得的神君神女很少,但是碰到的神君神女大部分都会向我侧目,神情目光都很复杂。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拥有一张同一位前辈,而且是一位如此厉害的前辈一模一样的脸,真的是一个烦恼。 我看惯了晤青山的沙砾和赤壁,再看九天上界的风景,真的仿若一个天一个地。晤青山真的不像是九天上界的山,荒芜又凄凉。 从我有灵智开始,就从未见过晤青山有别的景象。哪怕以前的晤青山再怎么有灵气怎么繁茂,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瑶池,石桌旁坐着孟浪神君,他背靠着石桌,坐不像坐的吃酒。看见我的时候,他的眼睛眯了眯,“小阿难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儿?” 我翻了翻眼皮,“我才不是来找你玩儿,我只是闲得无聊,才走到这里的,谁知道你也在这里啊?” “啧,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孟浪神君拍了拍一旁的石凳,“来,坐下,吃酒。” 我又翻了翻眼皮,但还是坐下了,他又道,“訾砚帝君被有司神君抓去了,听闻寄踏皇子同当沾神君可是急得团团转,更是去天帝跟前求了一月期限。怎么瞧,你也不像闲得无聊。莫非,你压根不想救你的师父?” “哪有?我也很急的好不好!”我没好气的瞪了瞪污蔑我的孟浪神君,“对了,我一直没碰到姿玉,她的簪子还在我这里。要不你自己拿着,等你碰到了再给吧。” “一支簪子而已,丢了就丢了,姿玉不会在意的。” 我想了想也是,毕竟姿玉是舒乐公主的仙婢,不缺这些东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这明明就是他自己捡了让我还给姿玉的。 “你是不是不想自己还才这么说的?” 孟浪神君似笑非笑的瞧我,“我不过是一时好心,倒不是像你一般,特意巴巴的等着人家,要还东西。” 我撇撇嘴,“你倒是随心所欲,清闲得紧。” “天命不只有一个。” “啊?” 孟浪神君望着瑶池的水,“今天瑶池的水好似少了一些,也不知哪儿去了。” 我也看了看瑶池里的水,可怎么看都与之前无异,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我瞧着不是挺正常的?你是喝醉了吧?” 孟浪神君忽然转过头来看我,瞧了我许久。我疑惑的擦了擦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但其实孟浪神君现在这种情态让我害怕,鉴于前几次被这样盯着,却不是因为我的脸的缘故,都只是说一些打击我的话。更何况面前的可是司命! 万一说出些什么我印堂发黑,即将有大祸临头,要是有血光之灾又可怎么办才好? 但我却又是想错了。 孟浪神君只是朝我挥了一下手,我的衣裳变成了赤色的霓裳,我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变了样的衣裳,下意识去摸了摸头顶的发髻。 好家伙,孟浪神君这是给我改头换面了? 我道,“你哪儿来的女子衣裳?莫不是你金屋藏娇?” “是啊。这衣裳可是我寻来珍藏许久,打算送给她的。可是如今她用不上了,送给你也无妨,反正放着也无人穿了。”孟浪神君的神情还是漫不经心的,他端起酒盏喝了一杯。 我分不清这是他的真话还是假话,我想这是真的,但他的神情却告诉我这是假的。 但我还是挺开心的,“这件衣裳真漂亮,谢谢了。” 孟浪神君没看我,望着杳蔼流云,“不必谢我。我不过是瞧着这九天上界的神女,左右没有一个配得上的,也就你顺眼一些。” 我:“……”我真是谢谢您。 我到瑶池旁边,借着瑶池清澈透底的水看自己的脸。发髻绾得很简单,但比我之前自己绾得要精致许多,发髻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饰品,只有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 如此搭配,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不得不说,我这张脸是真的美啊。我摸着自己的脸,回头问孟浪神君,“我这张脸要是去做妖,岂不是下界人间那些话本里祸国殃民的妖?” 孟浪神君只是瞥了我一眼,“还成,祸国殃民怕是配不上。” 我:“……”你全家才配不上! 我撇撇嘴,又望着水里倒映的我自己,不禁又在心里感叹起我的美貌来。以前玉璆娘娘总夸我美,我没啥感觉,今天这一看,玉璆娘娘没有夸过嘛。 可是我看着看着,水里忽然倒映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我心中惊疑,那分明是长溯。我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只有孟浪神君一人。 我再望向水面,却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我出现幻觉了?也不对啊,我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出现长溯的幻觉呢?难道我想和他打上一架想疯了? 身后的孟浪神君道,“你别再看了,再看你也不会变得更加好看的。还不如来吃酒,醉了兴许还会觉得自己天上地下第一美。”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是想说我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吗?” “这是事实啊。”他朝我晃了晃酒杯。 ------------ 20.陆离 我回到訾砚帝君的洞府里时,只有其嫆在。别问我为什么老是说訾砚帝君的洞府,因为訾砚帝君没有给这里的任何一个院子啥的起名字。 其嫆看到我的时候,似乎是愣了片刻,然后笑道,“你很适合穿赤色的衣裳。” 我的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来,抓着裙摆转了一圈,“可是师姐,不觉得这身搭配很奇怪吗?” “不奇怪。”其嫆走过来将我头上发髻的簪子整了整,然后又打量了我一会儿,“明天我要回阴山,许多未见父亲了。你同我一起回去吧,正好向父亲介绍一下新师妹。” “好。” 我见其嫆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满意和欢喜,我不自觉又抓着裙摆转了两圈。我感觉有东西从我袖子中滑了出去,我连忙停下。 其嫆问我,“怎么了?” 我摸了摸手,“好像我有东西掉了。”我看着一点东西都没有的地面上,不禁疑惑起来,难道是我的错觉? 其嫆将手背到了身后,“是不是一只香囊?” “对对对,师姐怎么知道?” “是不是这个?”其嫆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拿着的正巧就是那只腾蛇香囊,她神情古怪起来,“这香囊我若没有记错,是崎吾送给你的那只吧?后来我在长溯身上见过,你不会是送给他了吧?怎么还在你手里?” 面对其嫆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压根不晓得怎么回答。难道我要说这是两只一模一样的香囊吗?保不齐其嫆还要说出怎么样的话来。 我只能苦着一张脸道,“师姐,这是我按照那只香囊重新制的一个。可以还我吗?” 其嫆翻了翻眼皮,“我又不会要你的东西。就这香囊,我还不稀罕。我只是想问,你为何送长溯香囊?” “啊,这是他给我帮忙的报酬。” “哦,我懂了。”其嫆将香囊丢回给我,幸好我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又道,“你同长溯,私下里必然有所授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待我回答呢,其嫆就转身离开了,没有一点想要再听我说话的意思。我心想,完蛋了,其嫆定然不喜欢我同长溯过多来往。 我瞧了瞧身上的衣裳,看其嫆挺喜欢的模样,要不……送给她……? 我捏着手里的香囊,幽幽叹了口气。 但是,我没想到其嫆并没有不悦的模样,第二天见到我的时候依然很欢喜,只是似乎对昨天那套衣裳很是欢喜。 她上下瞧了我两眼,“你怎么不穿昨天那套衣裳?” “……?”我翻了翻眼皮,“就算作为神女,衣裳也是要换洗的,师姐。” 当然,这对于一套衣裳就很有很多一模一样的其嫆来说,就算换洗也能每天穿得一样,她是不能理解的。 其嫆神情古怪了一下,然后又挥了挥手,如同孟浪神君一样,如法炮制,直接将那套衣裳又穿在了我的身上。 “好了。”其嫆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就算再喜爱,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呀。 但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我在阴山碰到了姿玉。此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我同其嫆去了阴山,然后拜见了巫绪帝君,巫绪帝君只是浅浅的打量了我一会儿,并没有说什么。然后就让我自个儿去玩了。 我心想,我在阴山人生地不熟的,我自己玩儿能玩儿出什么来? 虽说是这样想的,但是还是乖乖的自己去玩了,知道巫绪帝君也是想要和自己的女儿单独说说话。 于是我就在阴山逛啊逛啊逛的,被一只长得很奇怪的全身乌黑的鸟,吸引到了阴山的一个偏僻深幽的地方。 这里似乎鲜少有人来,极其难被发现。如若不是那只奇怪的鸟,我还不晓得怎么进来。 然后我就把那些长得繁茂的草木都给扒拉开,我扒拉着扒拉着就看到了一个山洞,然后就看到了山洞里被绑着的姿玉。 我心下一惊,刚想去解开绑着姿玉的绳子,姿玉却冲我摇头,摇得很急,眉头紧皱。我停下了脚步,仔细看了姿玉,发觉她没有什么伤我才放下心来。 这个山洞被人下了禁制,兴许是怕姿玉就算被绑着也不安全,或者是怕有人来发现在这里的姿玉然后被救。 我觉得姿玉好惨啊,而且就在我面前,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于是我就打算打破这个禁制啊,可是我用出了全部力气都没有成功。倒是把姿玉急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安慰姿玉道,“你别急啊,我一定能把你救出来的。等你出来了,我们再去找把你关在这里的人算账,好不好?” 姿玉那傻丫头就是不听,还在摇头,我看着都觉得头眼昏花。我觉得兴许是她没听到我的话,这让我挺发愁,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我想啊,这个禁制可真厉害,都把我震出血来了。我摸了摸唇角的血,差点没晕过去,我喂舒乐公主的血都没流出这么多。 我觉得心口怪疼的,可是我抬头的时候,看到姿玉都哭了。我想,这不行啊,这傻丫头哭起来怪可怜。 于是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站直了脊背。 我又把各种术法都对着禁制使了一遍,可是禁制我还是无法撼动。我还没学过关于禁制的术法呢,我想,等把姿玉救出去了,有空我要去找訾砚帝君教我学禁制。 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坐在山洞洞口旁边陪着姿玉。我觉得姿玉是真的听不见我说话,我只好对着她,让她看我的口型。 我说,“是有谁故意把你抓到这里来的吗?” 姿玉的眼泪还在哗啦啦的道,我心里有些无奈,我帮不了她擦眼泪。她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把眼眶里的泪水都眨掉了。 我又问,“是舒乐公主吗?” 姿玉愣了一下,低下头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眯着眼睛笑,“那你是姿玉吗?” 她抬头震惊的看着我,怔怔的出神。 我想,我猜对了啊。 这时,我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白色的袍角,和一双绣着云纹的锦鞋。那双鞋子停在了我的旁边,可我没有力气抬起头来看一眼是谁。 我闭上了眼睛,陷入无限的昏暗。 我心想,没事了。 ------------ 21.温软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一座寝殿内了。我第一眼是华美的绞绡帐,再转眼是空荡的寝殿,然后就看到了一身寒气坐在桌前。 我讪讪笑道,“长溯神君也在这里呀?你好呀。” 转念一想,阴山可不就是长溯的地盘吗?他在这里简直是正常得不得了。我脑子空了片刻,刚想问这是不是长溯的寝殿。 长溯却直接瞬移到了我面前,目光死死的盯着我,“你知不知道那个禁制是个什么东西?你怎么敢?” “……?”我心想,我为什么不敢?但是看着长溯的脸色,我心虚了一下,“这不是……情况危急嘛……” “再怎么危急,连去寻我的时间都没有吗?若不是……”若不是什么,长溯却顿住了话头,“若不是我去得及时,你和姿玉两人都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说起姿玉,我一拍脑袋,“姿玉如何了?我……” “你还有空问姿玉?”长溯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话,“她比你好多了。” 我:“……” 从长溯的话里,可以听出姿玉是完全没问题的。可是,我问她问题的时候,为何她的神情一点也不正常? 我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呢,原来不是啊。 我的目光落在长溯的腰间,那只腾蛇香囊还在。我不禁摸了摸袖子里,我身上的那只不见了。是什么时候不见得? 我瞄了瞄长溯的神色,他没注意到我的动作。 我想了想,看着他腰间的腾蛇香囊道,“原来长溯神君一直将我送的香囊带在身上呢,你一定很喜欢。改天我同崎吾再要几个去。” 长溯还是面无表情,“别想岔开话题。” “……” 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是怎么回事?我想着,要不我先溜吧。我刚想开口呢,长溯又看了我一眼,冷得我咽了回去。 “既然你是在阴山受的伤,那便在阴山养到伤好为止。” 我哪敢在阴山多待着呀?万一下一次被关在山洞里无人问津的是我,那可算是要了我的命了啊。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的伤不重,我回去后随便养养就好了,我没有那么娇贵的。” 但我没想到长溯还会真的粗鲁,直接将我按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按着就是不给我动。快的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 长溯道,“那个禁制会反弹一切术法,你用的术法都在自己身上。伤的这么重,你还想回去随便养养?” 他刻意加重了“随便”两个字。 我感觉长溯很生气,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我自己的术法是打在了我自己身上,又没有打在他的身上。 如果是我动了那个禁制所以会给长溯或者是阴山带来麻烦的,我……道歉。 我咽了咽口水,很有骨气的道,“就这么点伤,我还能活蹦乱跳的,神君放心!” “好好养着不好吗?落下病根怎么办?” 听着我都觉得好感动,如果长溯的神情不是那么咬牙切齿就好了。 最终我放弃了挣扎,我根本打不过长溯,更何况是现在,我是半分力气也没有。 “阿难神女,吃药了。”姿玉端着一碗药进来。 我闻着那难闻的怪味儿,就知道很苦。我皱了皱眉头,苦哈哈的看着长溯,“神君,能不能不吃药?” 长溯认真的看着我,我以为他又要说不能的时候,他却说能。 我愣了愣,总觉得长溯越来越不对劲儿。 长溯道,“不想吃药,就躺在这直到好为止。” “……”我翻了翻眼皮,说到底还是要喝,他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好吗? 让我一直躺在床上,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姿玉笑了笑,“阿难神女,医神的药虽然都味道不好闻,但是不苦的,放心喝吧。” 我半信半疑,“真的?” 姿玉凑在我耳边轻轻道,“真的,长溯神君特地让医神将药里的苦味儿去了。” “……”我真的长溯不对劲儿。 我浅浅尝了一口,真的不苦,还有点甜。 长溯一直盯着我喝完了药。说实话,这种被人盯着吃东西的感觉,是真的不太好。仿佛让我回到了我还一切都不懂的时候,玉璆娘娘盯着我日夜修炼成人形的时候。 啊,这真的是一件令我牙疼的回忆。 玉璆娘娘温柔是真的,盯着我修炼的时候,狠也是十分实际的。 喝完了药,我问姿玉,“你怎么会被关在那个山洞里?” 我一路上跟着那只乌黑的鸟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还有别的什么神君神女去过的痕迹,山洞的模样也像是刚辟出来不久的。 把姿玉关在那里的,一定是十分强大的一位神仙。 姿玉沉默了会儿,“是舒乐公主,将我关在那里的。” 我啊了一声,“舒乐公主不是还没醒吗?” 姿玉摇了摇头,眼眶也开始红了,“我不知道,舒乐公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将我关在了那里,如若再久一点,我就会自行殒命。” 说完姿玉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长溯,“对了,长溯神君,公主离开之前,好像去了下界人间。” 那我觉得这事儿也没多大问题了,舒乐公主想来是想去下界人间玩耍吧。至于为什么关着姿玉,这事儿我却又说不上来。 但总之与我无关,还是莫要想那么多了。 姿玉的簪子连同香囊一起丢了,所以我也没办法还给姿玉了。 “嗯。”长溯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姿玉出去。 “你怎么会到那里去?”等姿玉出去了,长溯这才问我。 他还是面无表情,但是身上没有之前那么寒冷了,整个人都是平平淡淡的,连看着我都只是静静的。 我老实回答,“是一只乌黑的奇怪的鸟,它啄了我一下,还在我头上拉了排泄物,这我不能忍,于是我就追着它去。就这样找到了姿玉。” 说起排泄物,我现在想想还是生气! 长溯反问了一遍,“乌黑的奇怪的鸟?” 我点头。 长溯便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我,“以后莫要再穿赤色衣裳,你不是她。” 我懵了懵,“什么意思?” 他却不给我解惑,直接走了。 ------------ 22.粼粼 后来我才知道我所在的寝殿并非是长溯的寝殿,只能算是……给客人住的那种吧。 我整天都待在寝殿里,长溯不允许我出去,他在门口设了禁制。谁都可以随意进出,就我不行。 为此,我觉得长溯未免太霸道,心里问候了他无数遍。 他也没再来,我听姿玉说,他把舒乐公主的事儿告诉了天帝,天帝又派了不少神君前往下界人间寻找舒乐公主,势必要把她带回来。 但我觉得,舒乐公主这突如其来的苏醒,里面有蹊跷。毕竟我天天都去给舒乐公主喂药,她到底醒没醒我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我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其嫆时常会来陪我,但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不是打击我就是说些废话。我觉得我这半个月来都过得无比无聊,我的头顶都快要长出蘑菇来了。 但好在,半个月后我就养好伤了。出来后我就立马回了訾砚帝君的洞府。 但是恰好赶上因空佛祖出关,他们几人都去了缥缈殿。毕竟事关訾砚帝君,我也只好转了脚步去缥缈殿。 阴山虽然景色也好,但是可能因着长溯的缘故,摆设空荡荡的,一切都是十分单一单调的。我天天看天天看,几天就看腻了。 还是不如九天舒坦。 可能我注定要永远慢一步吧,我到缥缈殿的时候,都已经散去了。光头神君依然在清扫菩提叶,了果还在殿内摆弄着花。 我一直觉得那副画面十分滑稽,好好的佛门弟子不拿着佛珠念经,反而整天整天侍弄花草。 我走进去跑腿坐在蒲团上。了果和我熟了以后,也没有再对着我念佛号,他只是回头笑着看我,“阿难神女。” 我撑着下颌,“因空佛祖不是出关了吗?你怎么还在弄这些花花草草?” “师父曾同我说,万物皆有灵,只要用心,也能成为一种因果。”了果坐在我旁边的蒲团上,“师父未成佛祖前,也不过是一介凡人。那时候蒲团前长了一株花,他天天诵经念佛,那一株花也天天在听。终有一天,那一株花长出了灵智,甚至化成了人形,修成了正果。” 我觉得有些惊奇,“给花诵经念佛,它就能修成正果?那,那一株花化成的人形是男是女,可同因空佛祖,有过什么缘?” 了果摇头,笑了笑,“师父只拿这件事来教导我,并未曾细说。至于那修成正果的一株花,究竟去了何方,结果如何,又同师父有过怎样的故事,我一概不知。但这世上,一切皆是缘。今天你我相对而坐,相谈甚欢,也是缘。” 我颇为遗憾,我还以为能像人间的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因空佛祖和那一株花会有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呢。 忽然我听到了几声钟鱼声,肃穆庄严,令我心生敬畏。我看向了果,他并未做什么动作,也没有敲木鱼。 了果还是笑了笑,他脸上的笑一度让我觉得很假。他道,“阿难神女,师父想见你。” 我啊了一声,“就这?钟鱼声一响你就知道因空佛祖想见我?” “随着钟鱼声响起的,还有师父的佛语,只是你听不见罢了。”了果指了一个方向,“师父在里边儿,你去吧。” 我:“……哦。” 我走进偏殿,偏殿里挂的到处是佛幡,也到处都是门。我站在中央沉默,了果这不是坑我吗?谁知道因空佛祖在哪扇门后面? 我伸手想摸摸佛幡,耳边传来了一道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阿难神女,闭上眼睛,凭感觉推开门。” 我心想,凭什么? 这道声音比起长溯来,更加的麻木,空洞。但里面又包含着威严。 我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也只是这样想的。这可是佛祖诶。 我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无限的黑暗。我摸索了许久,才感觉有光出现在我面前。我心想,就是这里了吧? 然后我伸手去摸了摸,是木头的触感,但是很光滑。我用力一推,然后睁开了眼睛。 因空佛祖穿着袈裟,背对着我。这间禅房并不大,相比九天上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来,都显得十分落魄。 我走到离因空佛祖不远的距离内,很是规矩,“因空佛祖,小女乃是玉璆娘娘座下的阿难。” “我知晓。”因空佛祖转过身来,神情就如同声音一样的麻木和空洞。令我能认出他并非傀儡的,可是他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存着对世间所有的悲悯。 或许这就是佛祖。 他的面容同我曾经想的一切,皮囊甚是好看,比起了果来,更加令人沉醉。 我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声,眼前的是佛祖,不能亵渎,快收起这龌龊的想法。 因空佛祖看着我,“我已经等了你许久。” “啊?”我有些诧异,“佛祖为何要等我?我们之前,似乎从未见过,也不相识。” “故人之托。”因空佛祖伸出右手来,只不过是佛光一闪,掌心托着一样发着白光的物什,“一万年已去,该还给你了。” “……?”我指了指他的掌心,又指了指我,一脸困惑,“我于这世上无亲无故,是万年前也是玉璆娘娘收养了我我才有了亲人,何来的故人之托?我同佛祖那位故人,可有什么关系?” 我瞧见因空佛祖的嘴角好似弯了弯,“有无关系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万年前你已种下因,今后要结什么样的果,也只在你一念之间。” 因空佛祖直接将掌心的物什打入我的眉心,我只觉得眉心发烫,“佛祖,这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危及我的性命?” “不会。”因空佛祖念了声佛号,“訾砚帝君的事儿我已听寄踏皇子说过了,鸢尾一事实属我玩忽职守,我会尽力彻查,神女且宽心。” 我摸着自己的眉心,但还是困惑,“佛祖,我可否问问,万年前我究竟种下了什么因?那位故人又是谁?” “将来你自会知晓。” 我只感觉眼前有道刺眼的光出现,我不得已闭上了眼睛。待我再睁开时,我依然坐在先前的蒲团上,面前依旧是了果。 我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已经不发烫了。 了果笑着看我,“你怎么说着话也能睡着?” ------------ 23.如观 我怔了怔,方才见因空佛祖的场景仿佛真的是一场梦。我问了果,“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也不过三刻。” 我微微睁大眼睛,“这还不久?我以前可没这样过。”我怀疑是不是了果又念经了,所以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但我没听到了果念经。 了果笑了笑,然后又转身侍弄那一盆花去了。我有些奇怪,了果似乎对那一盆花特别喜爱。但那一盆花却不太好看,褐色的枝条,褐色的花朵,上面的纹路就如同枯萎的树干一样。 在我看来,佛门弟子六根清净,对世间一切都心怀悲悯,也对一切漠然,绝对不会像了果这样,这么喜爱一株植物。 我问了果,“你这么喜爱这一株花,那你怎么会愿意当因空佛祖的弟子啊?” 了果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似乎听得出我话里的意思,他说,“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 我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六根不断个干净?” 了果的脑袋微微垂了下去,“因为佛门讲究一个因果。我过往种种所做的一切,希望皆能换来我想要的果。” “那你换到了吗?” 了果似乎很轻很轻的呢喃了一句佛号,然后却讲起了不相关的事情来,“眼前的这一株花,名为无尽。它寿命极长,比九天上界所有的花草都要长,可一直陪伴一位神君直到羽化。可悟性也极差,直到神君羽化也未必能悟出灵智。” 我心想,了果莫不是在这冷冷清清,空荡寂寥的缥缈殿待得落寞了?所以需要养着真的一株花在身边? 我想安慰一下了果,我啊了一声,“那不如换一株花养着便是了。” “我只要这一株,其他的都不是我想要的。”了果顿了顿,又回头看我一眼,“或许你说得对,我六根断得不干净,我依然留恋红尘。” 了果抚摸着无尽的枝条,“这世间,已经没有无尽神木了,无尽花也只有这一株了。阿难神女,我不能丢下不管。” 我点头,“是啊是啊,佛门悲悯众生,自然不能丢下不管的,这可是一件大功德呢。” “以后经常来缥缈殿听听佛法吧。”了果说完又抱着花盆进了偏殿,不想招待我了。 什么听听佛法呀,我几次来也没见这缥缈殿里有谁讲过佛法。我觉得了果这是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想要我同他说说话而已。 不过了果也的确没有讲什么佛法,因空佛祖为了鸢尾一案也总是不在缥缈殿。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同了果说话,了果会给无尽花念佛经。 这不是给我念的,我只是沾了无尽花的光。 也是这样,我才知道,培养无尽花并不简单。需要了果的心头血天天灌溉才行,了果还要天天给它念佛经。 我想想我都觉得疼,要在自己的心口上割一刀,然后放血给一株可能永远都只是花的花。 了果笑了笑,“哪怕永远只是一株花,可是待千万年过后,无尽花枯萎凋零,也能成就一块儿无尽神木。这也是好事。” 我翻了翻眼皮,“是啊是啊,这是好事。”我觉得了果我劝不来,索性也不劝。 但几天后我没法再来缥缈殿陪了果说话了。 訾砚帝君的事情有了下文,但他依旧没有免除嫌疑。天帝让我们几个訾砚帝君的弟子和有司神君一同前往下界人间,调查鸢尾一案。 我心想,这真的也是一大麻烦。但想想,此行是去的下界人间,便觉得也不算太麻烦。 九天上界近些时间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同鸢尾脱不了干系。也是为了以免还会发生什么麻烦事,所以天帝才会出此下策。 我们几个人正集合在南天门门前,但我没想到的是长溯也会来。他依旧一身白衣飘飘,清冷高贵。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神比神气死神吧,同样出身不低的寄踏皇子和当沾神君就没有长溯身上那一股气劲儿。 “长溯。”好歹之前长溯也是寄踏的二师弟,当然也尚算亲昵,寄踏见着了长溯,也是真开心,“你是要来送我们吗?” 长溯只平淡道,“我想一同去。” 对于此事,没有人有异议,但我却不想长溯一起去。我立马道,“长溯神君不是忙得很的吗,怎么有空同我们一起?” 长溯看向我,“不忙。” “……”我总觉得长溯看我的眼神有点危险,只能咽下其余的话,讪讪笑道,“好的呢。” 因为这其中就我的祥云架得不好,所以寄踏就问了一下崎吾和其嫆谁可以带着我一起,但话刚问出口,长溯就道,“我来吧。” “……” 众人奇怪的看了长溯一眼,但也没什么意见。当沾还凑到我旁边道,“不会吧不会吧,阿难你什么时候和长溯师兄走得这么近了?从前可没见长溯师兄对我们这么好过。” 我也想知道啊,我朝当沾翻了翻眼皮。 众人也是纷纷唤出了祥云,然后就朝下界人间而去。我回过身,发现背后的长溯一点也没有唤出祥云的意思,于是我好心的提醒道,“长溯神君,我们该走了。” “嗯。” 嗯你个头! 我以为他是要唤出祥云了呢,没想到却是占我便宜!长溯将我揽在了怀里,然后连祥云都没唤,直接就出了南天门。 我:“……” 长溯还淡淡的问,“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那天长溯说我再怎么穿赤色衣裳也不是“她”,我不知道是谁,但我想是他之前说过的未婚妻。这事儿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他定是以为我喜欢他,所以才这样刻意吸引他的注意。 但我冤枉啊,我原本也没多想,况且这是孟浪神君送我的,又是其嫆强烈要求我穿上的,不然我怎么会穿着一身赤色到处晃? 我觉得长溯肯定是误会了,我想要什么啊我,“我想要你个头。” 长溯低头看我,“想要我的头?” 然后他又抬起了头,“那不行,没有了头我还怎么活?” 我道,“不会吧不会吧,鼎鼎大名的长溯神君居然不会凭本事自己再长出一颗头来?” “你长出一颗给我看看?”长溯的手挪到了我的脖子上,我瞧见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把你的头从你脖子上拧下来,你长出一颗给我看看?兴许我就会了。” 我:“……” ------------ 24.南都 我将自己的脖子从长溯的手里解放出来,他也没有阻止。我摸了摸方才被他捏住的地方,心里庆幸长溯没有对我起杀心。 不过这厮实在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长溯带着我穿过杳霭流云,刚到下界人间,就觉得那滚滚红尘扑面而来,携带着人间烟火气儿,像是要在我身上密密麻麻的覆盖一层又一层,粘稠又难受。 此时的下界人间正飘飞着鹅毛大雪,入目之处都是一片皑皑白雪,徒增无边寂寥,不知晓多少艳羡风流都被掩藏在底下。 我望了望四周,我们面前不远处是一座城池,有不少穿着厚厚衣服的人们在来来往往,这冷冷的下雪天倒是半分也没影响到他们的繁华和热闹。 我们站着的地方颇为隐蔽,旁人都看不到。 我冷的缩了缩肩膀,我灵力不济,不能抵挡太多寒气。约莫是长溯突发善心,他不知晓从哪里弄来的一件青色斗篷披在我的身上,“待会儿我们进城。” 我点头,连忙拢紧斗篷,“怎么其嫆他们不在这里?” “走散了。”长溯的神色平静的我几乎要以为他是故意的。 我又看向北都城,心想这回来下界人间,我一定要把话本看个够。 至于为什么长溯这么肯定的要进北都城,我没有问,长溯也没有提。左右眼下都到这里来了,与其全都聚在一起查,还不如分开查更加有线索一些。 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我跟着长溯来到城门前,北都城也算是有所戒备,进出都要进行盘查。好不容易轮到我和长溯,盘查的人抬眼看了我们一眼,问道,“你们从哪里来,是什么关系,祖上都是做什么的,来北都城干什么?” 这是要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吗? 我拢着斗篷不语,长溯道,“我们兄妹从南都来,一是来除妖的,二是替我妹妹看病。” 盘查的人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我们,看看长溯又看看抱着斗篷有些瑟瑟发抖的我,然后挥了挥手,“进去吧。” 进了城门后我有些郁闷,“你这是占我便宜,好端端的让我叫你哥哥。” “算起来你得喊我师兄。”长溯说了一句,然后便观察起周围的景象来。 我也像模像样的跟着观察起来,北都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同长溯不一样,我找的是书肆,说不定我就要和话本撞个满怀了。 长溯同我并肩走着,低声同我道,“北都城前几年一直都发生着怪事,总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一例外的,都是他们的房里都有鸢尾。这成为北都城几年来的悬案,后来北都城的国师说此乃有妖作乱,国主一直在招贤纳士,希望能除去此妖,但效果不佳。” 怪不得盘查的人听说长溯说是来除妖的也没过多仔细的问,原来如此呢。算算时间,这鸢尾出现在下界人间要比九天上界要晚许多。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如此说来,这鸢尾并非是从下界人间上去的,而是从九天上界下来的?” 长溯点头,“此事牵扯可能过大,我们先在北都城静观其变。” 既然鸢尾这几年一直都有在北都城出现,那么在北都城总归会有线索浮出来。只要我和长溯把握的住时机,距离真相也便不远了。 长溯将一袋东西塞到我怀里,“去客栈要两间房。” “哦,哦哦。”我点头。 他已经兀自在一旁等着我了,我连忙看向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将那袋银两放到他面前,“要两间房。” 掌柜的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打开钱袋瞧了瞧,一脸惊喜,“小二,快给这位客官打扫好两间上房!” “好嘞!” 说完又问我,“可还需要点什么?” 长溯好像也没吩咐其他的,我便摇了摇头,然后走向长溯。但是长溯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着我的神情有些咬牙切齿,“谁让你把一整只钱袋都给他了?里面全都是黄金!” 我懵了懵,“不是你让我给的吗?” “我说让你全都给了吗?” “……没有。” 长溯抬脚就往上走,似乎很不想跟我说话。他不想跟我说话,我偏要跟他说,“不就一袋黄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这样生气?反正你还有许多。” 正好旁边经过了一个男子,听到我的话转头朝我们看来,“你们真有钱,连黄金都不放在眼里。” 长溯停住脚步,回头看我,“那是在北都城这段时间里,给你的买东西用的。既然你自己全部花出去了,那想买什么,你自己想办法。” 我:“……???” 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会儿,我觉得特别无聊,就想出去看看。长溯似乎迫切的想要了解北都城现下的真实情况,倒也同意和我一起出去。 说实话,长溯的长相真的太好看了,一路上偷看他的女子真的不少。当然,北都城民风开放,大胆的朝着长溯抛媚眼的女子也不少,还有突然窜出来往长溯怀里塞香囊的。 长溯脸色一冷,将香囊丢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踩过,真是伤了一众女子的芳心。我仿佛都能清晰的听到,那个女子心碎的声音。 知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香囊是用做定情信物的……嗯,我看向长溯腰间的那只腾蛇香囊,心想要不要讨回来。 奇怪的是,转了一圈了,我都没有看到书肆。我左看右看,就是没有。不禁在想,难道书肆在下界人间已经不流行了? “这位姑娘,你是在找什么吗?” “找书肆。”我回头看向问话的男子,他穿着鹤氅,面色发黄,眼睛下面也很是发青,他的眼神让我感觉不太舒服。他的眼神感觉轻飘飘的,目光放在人身上也是飘来飘去的。 他这个人,也是很瘦弱。 我转身就想走,想要去找长溯,但是发现长溯不在旁边了。估计是我刚才出神了,所以没跟上长溯。 那男子听到我的话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书肆啊,我家就是开书肆的。你要去书肆做什么啊?” 他还挺有礼貌的,我在想。然后他身后的一名貌似是仆从的男子也笑着道,“对啊,我家公子府里就是开书肆的,北都城仅此一家。姑娘若是真的想去书肆,不妨到我们府里去,兴许能找到你想要的书卷。” 我啊了一声,“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会不太好呢?” 我有些遗憾的道,“听闻买书是要有银子的,可我没有。” ------------ 25.容色 那男子一听却笑了笑,然后道,“没关系,姑娘若是喜欢哪本书,尽管借回去看,看完再还回来也可以。” “是呀是呀。”仆从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的伤感,他扶着男子还时不时的给男子缓口气,“我家公子得了一个怪病,眼看时日无多,家中又公子一只独苗,赚再多的银两也带不入土,倒不如成全天下爱书的人。” 我一听,怪不得眼前这位男子的脸色竟然这么差,原来是得了怪病。我颇为同情的看着他,“恰巧我会些医术,也不知道能不能报答公子。如果我真的有看中的书籍,我愿意以救治公子为报酬。” 我想着,既然我的血对舒乐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神女都有药效,那对凡人一定也有。所以我觉得这个报酬,是可以有的。 男子摆了摆手,道,“姑娘客气了。” “我……阿娘同我说,天下没有白来的东西,我需要什么就要同等付出些什么,公子千万不要推辞。”我觉得这位男子是真的惨啊,都已经时日无多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占他的便宜? 男子有些无奈的叹口气,“那好吧。我家的书肆在那边,略微有些远,姑娘跟我们去便是。” 我看了看他指的方向,爽快的答应了。只是,旁边看着我们的人们的神情,似乎不太好,颇为古怪,我还听见他们有的十分惋惜的叹息着。 约莫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公子吧。 其实他长得也挺好看的,只是脸上又是发黄又是发青的,所以掩盖住了他本身的样貌。 “姑娘看起来十分面生,可是外来人士?”一路上男子和他的仆从走得很慢,约莫是病重的缘故,我也只好慢了下来,然后他便同我攀谈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想起长溯在城门时说的话,随口答道,“是呀,我同兄长从南都来除妖的。” “这样啊,看你的穿着,应当也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身无分文?” 说起这事儿,我怪不好意思的,“这个,兄长给了我一些银两,可是去客栈住宿时被我花完了。” “可是姑娘和你兄长不是除妖的吗?靠着一路上除妖的银两,应当也有不少吧?” 啊这……我颇为为难,说到底我和长溯虽说是为了用鸢尾作怪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而来,却并非是除妖师。 男子见我神情为难,笑了笑,“南都历来都多除妖师,现下城中也有不少呢。没想到姑娘身为富贵人家的千金,也会乐意做除妖师。” “啊。”我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为好。 也约莫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他一路上也没再和我说这些。我心急如焚,想马上到书肆,瞧瞧下界人间里的话本。 上次孟浪神君塞给我看的《房中秘事》压根就不是什么话本,但我同归寻真人又不熟,实在不好意思去昆仑山借话本来看。 但是说起此事,我就不得不在心中暗骂孟浪神君,用一本不正经的书来诓骗我。 “我姓李,不知姑娘贵姓?”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啊。 我想起长溯整天一身白衣飘飘,就随口胡诌了一个,“我姓白。” “白姑娘。”李公子点点头,也没再问什么了。 我也害怕李公子再继续问我,然后我心虚的露馅。我自开了灵智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谎,一说谎就容易心虚。 也幸好书肆很快就到了。 我望着牌匾上面的李府两个字,颇为不解,“公子家的书肆,就开在家里吗?” 李公子点头,“请进。” 我哦了一声,还以为会像归寻真人一样,书肆娶一个好听的名字呢。你瞅瞅,鹤峤,李府,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更有档次感了。 我四处打量着李府,李府的装饰倒是满清雅的,虽然比不得九天上界,但也是我下界以来看过的最好的府邸了。 李公子和他的仆从带着我七拐八弯到了一座水榭前,“这水榭里都是书画,应有尽有,姑娘尽管去看。” “多谢公子。” “那我们便不打扰公子了。” 我有些惋惜的看着李公子和他的仆从离开,这一路走来,李公子的脚步都极其虚浮,随时都有可能跌倒。而这府中也没有什么人,至少我没见过其他人,虽然府邸装饰得清雅,却无端有萧瑟之意。 太可惜了,本来可以是一位俊美康健的公子。 我走进水榭里,里面的确有很多书画。但给我的感觉,这水榭更像是个人的书房,而不是书肆。 但令我吃惊的是,这里的许多画都是没有收起来的,甚至是展开的摆在眼前。每一幅画上的都是美人儿,或嗔或怒或喜,甚至还有像《房中秘事》中的画一样的…… 我目瞪口呆片刻,实在没想到是这样的。是不是凡人每个人家里都有这样的画? 然后我便找起了话本。 这里的书也的确很齐全,我也找到了话本,多数是讲人同妖之间的旷世之恋,其中神仙扮演的多数是拆散有情人的恶人。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这神仙哪有空管你和妖谈什么恋爱啊? 话本里写的有书生和妖的,和尚和妖的。但我只想吐槽,为什么女子一方都是妖?在我看来,只要是妖,无论性别是男女雄雌都一样可以魅惑众生,特别是狐狸精。 但我觉得狐狸精始终是狐狸精,算不得什么妖,只要不害凡人神仙哪里会管? 精怪往上走能成神仙,往下走就是堕落为妖。 说到底,话本也只是凡人加工做了修饰的故事而已,真相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清楚。 我有些出神,那天长溯同我说,小青在我心里那便是情之一字。可若是妖或者人,又亦或者是神仙在我心里,那也是情之一字吗? 可怎么样才能算是动情? 我不知晓我看了多久,我只觉得我的头脑有些发昏。心中无端想起一件事来。 我初开灵智之时,是玉璆娘娘将我捡在身边养着,并且认了养女的。我同玉璆娘娘碰到的那一天,她极尽叹息的说了一句,“愿你再不动情。” 可我如今想了想,我心中恐怕只有小青。因为我想将小青种满整个晤青山。 如若动情是再也不能种小青,那我便宁愿永远也不要动情了吧。 ------------ 26.万里 后来我应当是睡着了吧,睡得正熟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很吵的声音,似乎有听到了什么“兄长”、“除妖师”,但我实在太困,眼皮都掀不开,索性就不睁开眼睛,微微偏了偏头,打算继续睡的。 但是我却觉得越来越不舒服,想要换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却没有如愿。我觉得身体一轻,突然四面八方的寒风就从我脖子甚至是袖口灌了进来,冷得我一瑟缩,彻底嗯清醒了。 我一脸懵逼的睁开眼,入目是纷飞的雪,还有长溯冷冷的脸。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躺够没有?” 我再度茫然不解的看着他,“我怎么感觉这世界好像翻转过来了?这天和雪怎么从我面前冒出来的?” “……”长溯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扯着我的衣领,将我提到了他的眼前。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我刚才一直躺在雪地里,长溯给我的那件斗篷早就已经被扔在一边。 长溯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的咬牙切齿,“做为一名神女,还是玉璆娘娘的养女,訾砚帝君的弟子,你羞不羞愧?” 我脑子一空,“所以你就把我丢在雪地里,还把斗篷给我扒了?” “……”长溯放开我的衣领,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我觉得莫名其妙,捡起被丢在一边的斗篷重新披上。可是我再抬眼,长溯又不见了。我茫然的看着四周,这也不是李府呀,那我往那边走? 我实在是冷得很,就把手缩回了袖子里,然后往长溯走的方向走。 心里犯着嘀咕,我到底有什么好羞愧的?我本来就打不过他,他存心把我丢雪地里还扒拉斗篷,让我受尽寒风吹,我能怎么办? 也不知道长溯怎么把我丢在这里的,有没有同李公子交代一下,这样不辞而别,哎,真的蛮不好意思的。 我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不可置信的将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我看着手里抓着的东西,觉得我是不是见了鬼。 这不就是我之前在九天上界弄丢了的姿玉的簪子和长溯的香囊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袖子里? 簪子并不冰凉,反而是温热的,显然是藏在我袖子里很久了。 我觉得这没有道理啊,莫非其实一直没有丢?这也不可能啊,当时我绝对有仔细的翻找过我的衣裳的,哪里都没有,绝对是丢了的。 “你站着喂西北风?” 我听见长溯的声音,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又塞回了袖子里,讪讪笑道,“长溯神君,你回来啦!是不是怕我又走丢所以来接我的?” 长溯过来将我的斗篷用力的扯了一下,幸好我抓得紧,没有扯掉,“不会吧,长溯神君,你想报复我也不用将送出手的东西这样粗鲁的直接要回去吧?” “……” 我觉得长溯很想骂我,但是他偏偏忍着。 他忍了许久,才道,“以后莫要再跟着陌生人走了。” “可是李公子是好人啊。” 长溯冷笑道,“是好人,是想要吃了你的好人。” “啊?”我一脸懵逼,“李公子是吃人的妖啊?可我看不像啊。” 说完我又一拍脑袋,“啊,我说好要替李公子治病的。这下可怎么办?” “我看需要治病的人是你,你的脑子装的都是水吧?等回了九天上界,让医神好好给你脑子清清水吧。” 我发誓,我要是听不出来长溯是骂我脑子有病,我现场表演将北都城的雪都吃掉!绝不作假!绝不! 我看着长溯脸上的冷笑,很有骨气的道,“不就是给脑子清清水吗?谁怕谁啊!” “……”长溯的嘴角抽了抽,“那李公子不是妖,是恶人。不会吃人,但是会毁了一个人,比吃人更生不如死。” 我一懵。 “以后你就知晓了,这世上多得是恶人,比妖更可怕。”长溯又向前继续走。 这回他走得不快,我连忙就跟了上去。开玩笑,再走丢再让我躺雪地里,真的是生不如死。 我紧紧拢着斗篷跟着长溯,“那神仙也会有比妖更可怕的吗?” 长溯的脚步顿了顿,“比妖更可怕的,在上下两界里最可怕的,是心。”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至于李公子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又会突然陷入昏睡,长溯怎么找到我的,我一概没有问。 只是有些惭愧,李公子答应我的他都做到了,我答应他的却都没有做到,没有替他医治好病情。 可无论如何,一旦我离开了北都城,我同李公子也不会再见。甚至在北都城的这段时间里,我同他也未必能见第二次。 这或许就是了果经常说的缘分,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并且相识,这便是缘。可惜也只仅限于到相识为止了。 这世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一生都会碰到许多人,但却未必能逾越相识。 我瞧着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裳,忽然觉得,他们都夸赞我穿赤色衣裳好看,可未必会比青色衣裳更适合我。 我跟长溯回了客栈,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第二天听说李府的公子暴毙了,是死在了女人的床上。这个消息是我同长溯去街上听书时听说的。 我不禁觉得难过,若是我替李公子治好了病情,他一定不会这么快就去世了。 时日无多,竟然是一天也活不过了。 我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雪出神,神族和妖族的寿命都无比漫长,不像凡人寿命极短,一生还要经历生老病苦。 但我羡慕凡人死了还能再入轮回,生生世世。而我们,殒命了便什么也没有了,若是不幸也只是留下一具尸体,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那女将军也是勇猛,在战场上万夫莫敌,情场上也异于常人。女将军自从见到了那北都城第一美男子的二皇子,当即就将人抢回了府里成亲。”说书先生的醒木往桌上一拍,“自此啊,那二皇子便成了女将军的上门之婿,碎了北都城一众女子的芳心。但是二皇子却是极其不喜女将军,哪怕她拥有天下女子都不及的容貌,二皇子也未能正眼看她一眼。直到多年以后,二皇子登基,将女将军寻了罪名落狱,秋后问斩。” 说书先生笑眯眯的停了下来,故作神秘的继续道,“你们猜怎么着?女将军却不肯认罪,问斩那天也是挺直了脊背不肯下跪,那是她身为将领的铁骨铮铮啊。” ------------ 27.梁骨 其实我和长溯并非是想要来听说书先生说书的,路过茶楼时长溯听到说书先生的声音便说想要上来喝杯茶。 当时长溯也就是两个字:“喝茶。” 我并不认为长溯是真的为了喝什么茶,下界人间的茶自然比不上九天上界的玉酿琼浆。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长溯非要坐在这里听说书。 茶楼里有人缄默喝茶,也有人高谈阔论,也有人专心听说书,和旁边的同伴讨论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 说书先生现在说的这个故事,也是真的惨,女将军和二皇子之间的凄美爱情,令在座很多人斗纷纷感慨。 结局也令人叹息。 女将军最终还是被当上皇帝的二皇子斩杀,那时女将军断头时喷出的血洒出好远。但自那以后二皇子却疯魔了,勒令北都城内不许出现任何有关于女将军的东西。 女将军喜爱的一切,都从北都城里被拔除,连同女将军和二皇子最初相遇的那间书肆。自那以后,北都城内再也没有了一间书肆。 我不禁叹息道,“强求来的,注定不幸福,结局如此悲惨也算是一段孽缘。若是女将军没有非要强求这段缘分,想必两人的结局也不会以悲剧收场。” 我想,那女将军轮回前也是不想再遇到那位二皇子了吧? 抢来成亲,哪怕他不喜欢她,甚至经常给她冷脸,辜负她的一切心意,但是她直到死也不肯放手,这必然也是极深极深的感情。 在一片嘈杂之中,我似乎听见了长溯极低极轻的声音,“我倒宁愿她再强求我一回。” 我略微错愕,愣了愣过后回过头去看长溯。他的神情冷冷淡淡,坐的脊背挺直,目光落在说书先生的身上,看模样似乎正在认真的听说书。 我只当自己是幻听了。 此时说书先生已经在说下一个故事了。 但我并不觉得说书先生的故事有多动听,里面的人物也是意难平。 女将军不必这么简单粗暴的将人抢回府里,二皇子也不必真的懦弱的待在将军府里数年。 但个中缘由,我并未知晓,所以我也不能随便置喙。 “走吧。”长溯起身抬脚就走。 我拢了拢斗篷,连忙跟了上去,“兄长不多听听吗?” 他看了我一眼,“不好听。” 那不好听你还坐在那里听了那么久呢? 我看了看他的神色,终究没有说出口。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怕我说出口他就把我的脑袋给拧了下来。虽说我是真的可以自己长回一颗脑袋来,但是那也是很疼的。 听闻城西的胡员外的女儿收到了鸢尾,我和长溯原本是要去胡员外府里的,这在茶楼耽搁了些时间,去到胡员外府中的时候胡员外的女儿已经没了生机。 以前鸢尾出现,都是隔了一两天才会出现人命,所以长溯说要去喝茶,我才没有多想就满口答应了。 我想长溯的想法同我是一样的。 况且,胡员外知道自己的女儿房里出现了鸢尾的时候,也请了很多除妖师前来府中。却没想到除妖师还未到,自己的女儿就已经先丧了命。 我觉得很是愧疚,但长溯的神情依旧冷冷淡淡,丝毫没有一点自责,万一早点来还能保下这个姑娘呢? 胡员外就这么一个女儿,伤心的不能自已,没空管我们这些除妖师。 长溯也是丝毫没把这里当成别人家,直接就去查看胡姑娘的尸体。我到他旁边扯了扯衣袖,“还能救回来吗?” “不能。”长溯仔细察看了一番,然后就出了胡员外的府邸。 我又是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我看不出有什么门道,胡姑娘的模样似乎只是睡着了,而且还做着美梦,连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这也不像是被害的。 长溯一直往前走,一言不发,我也沉默的跟在后面,一时间猜不透长溯的想法。 我冷得一直缩着脖子,昨天躺在雪地里没闹出什么来也是好事儿。或许是因为我是木头的原因,并不喜欢这样的飞雪天,更不喜欢这样的刺骨的寒冷。 我不禁为自己的体魄点了点赞。 长溯忽然停下了脚步,若不是我并非走在他的身后,恐怕就得一头撞上他的脊背。他回头看我,“吃碗馄饨?”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怎么听都像是命令。我在心里小小的不爽了一下。 我看向一旁的摊子,招牌上写着陈记馄饨,锅里冒着热气,一旁的桌椅上都坐满了客人,生意相当红火。 看起来十分的好吃。 我朝他道,“不会吧,长溯神君什么时候也好口腹之欲了?” 长溯定定的看我两眼,“不需要你付银两。” “……”我是那种人……哦不,神女吗?我在意的是银两吗?我很有骨气的扭过头去,“那里正好有空位,兄长你先过去。” “……”长溯抽了抽嘴角,然后过去了。 我热情的冲老板娘道,“姐姐,要两碗混沌!” “诶,好嘞。”老板娘抽空看向我,满脸笑意,然后老板给她拢了一下鬓边的发,她道,“小姑娘,要葱姜吗?” 我心想,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的祖宗了。我靠近摊子看了看,“葱姜是什么呀?” 老板娘愣了愣,然后指了指一边的碗,“这就是葱,那边是姜。这放了葱姜呀,味道儿更好呢!” 我也一愣,“那要额外收银两吗?” “不收不收,有些客人是不喜欢放葱姜的,所以要问问,并不收银两。” “那放!”我高兴的眯了眯眼睛,当然是怎么好吃怎么来呀。 我看着老板娘熟练的煮着馄饨,不禁又问道,“老板娘,这馄饨是拿什么做的呀?可真香。” “哪里有拿什么做的呀,都是平常的做法,不过是我们这儿啊,是老记号了,也便宜,所以客人多。” “哦,哦哦。” “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是你的夫君吧?你们俩看起来真的十分般配。”兴许是为了生意吧,所以老板娘真的是夸起来不看人的。 我跟长溯哪里般配了?我正要跟老板娘解释长溯有未婚妻,长溯却突然扒拉了一下我的斗篷,“你怎么老是不爱戴好帽子?” “啊?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戴帽子真的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好吗?我又抖了抖斗篷,把身上的雪抖掉。 ------------ 28.拂袖 长溯扯了扯我斗篷的帽子,我以为他要帮我把帽子里的雪给抖落出去,然后我就乖乖站好没有乱动。 老板娘看着我们又笑了笑道,“我们夫妻两在这里卖了一辈子的馄饨,还没见过比你们两位还要惊艳般配的小夫妻呢。” 怎么又来?我刚要开口把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解释说出来,只觉得脖颈一凉,寒气就钻入了我的背后,然后帽子就被长溯猛地盖在了头上,狠狠的往下压。 “……”我连忙去解救自己的脑袋,长溯也没有一直按着我的帽子,很快就放开了。我把帽子重新甩在背后,瞪着长溯,“你干什么啊?你的父亲又不是没有教你礼义廉耻,这么对我你不觉得有损你的形象吗?” “哦,你说得对。”长溯淡淡的点头。 然后,然后他就捧了一捧雪塞到了我的衣领子里。我只觉得冷得很,尤其是雪从我的脖颈里滑进去以后,很快就融化了,我身后的衣裳已经湿漉漉的一片,黏在我身上十分难受。 我气得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也有人侧目过来看了两眼。 长溯兴许是觉得一捧不够,又捧了两捧来。我冷的直哆嗦。 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斗篷是我给的。”长溯拍了拍手上沾着的一点雪,然后重新走向桌子旁坐好。 我有灵智开始就一直畏寒,所以晤青山十分适合我生长修炼。尽管一万年我也没修炼出什么来,但却越来越畏寒。 我看着长溯一脸平淡,一身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雪我抖不出来,因为已经融化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体温能够这样烫。我咬咬牙,将斗篷解了下来,直接扔到了长溯的脚边,“既然是你的,那就还给你!” “哎哟,小夫妻两有什么好吵的呀?来,小姑娘先吃碗馄炖暖暖。”老板娘和老板正好端了煮好的馄饨过来,放在了桌上。 长溯抬头看我,“坐下,吃吧。”然后他捡起斗篷递给我。 我咬了咬牙,抱起一碗馄饨,也没接斗篷。刚出锅的馄饨,暖暖的,抱着很舒服。 我看向老板娘,“这银两他会付的。” 然后我狠狠瞪了一眼长溯,抱着一碗馄饨就这样回客栈。或许路上的行人会觉得我很奇怪,但我真的很冷。 我不是没有骨气。 稍微一点风吹过来,我都冷得要缩成一团。 我走出很远又回头看了看,长溯真的没有打算把斗篷给我了吗? 馄饨也很快就冷了,我没有吃。 我回到客栈时觉得就这样扔了有点可惜,就问店小二可不可以帮我热一热,店小二倒是说没问题,热好了给我送上来。 我回了自己的房里,边换衣裳边在心里暗骂长溯这厮。换好了衣裳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应当让店小二顺便送些热水上来沐浴的。 我看着窗外大白的天,想着算了。 馄饨已经不好吃了,没有我之前在摊子上闻的那样想。吃了两口我就放下了,然后上了床榻,用被褥紧紧的包裹住自己。 或许是困了吧,没多会儿脑袋就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我实在不知晓长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他一直都是清冷优雅又高贵的,怎么会屑于做这样……的事儿呢?简直辱没了他阴山长溯神君的名声了好吗? 同时我又觉得颇为遗憾,若是去的是南都就好了。听闻南都四季如春,还有常年温暖的温泉可以泡,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南都泡泡温泉。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是晤青山的景象,我听见很多神君神女都在喊我的名字,说的话十分纷杂,我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 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听见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纷纷砸过来,砸得我的脑袋一空。 我以前从不做梦的。 我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我问了店小二,店小二说还没见到长溯回来。 我望着天上的星幕出神。 早知道会和寄踏和其嫆他们走散,到这么一个地方来受寒,说什么我也会推掉不来下界人间了。 我觉得我特别没出息,跟没有神力的凡人简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他们还要畏寒。 我真怕自己被冻死。 我关上了窗,可惜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回了床榻。正准备躺下去呢,就听见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 我懵了懵,转过头去看,长溯正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 长溯将斗篷抖了抖,然后盖在我的身上,“就没见过哪个神女有你这样畏寒的,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 我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去不看他,“那当然,整个九天上界也找不出我这样灵力低微几乎毫无神力的神女来,若不是我是玉璆娘娘的养女,怕也不会和高贵的长溯神君认识,并且到这里来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于是直接把斗篷又扔到了地上。 长溯叹了口气,又把斗篷捡了回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我只是一时兴起,并非有意。” “所以呢?你一句并非有意我就不能生气了吗?是,我打不过你,所以我不能生气,只能任由你作弄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眼眶热了热,我好想念玉璆娘娘。若是玉璆娘娘,肯定不舍得我吃一点苦,又怎么可能会让我受寒? “我以为你能弄干衣裳的。” “……” 我更想念玉璆娘娘了。 “醒来好不好?”长溯又把斗篷盖在了我身上,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阿难,你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随你怎么报复回去。” 我感觉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又有点疼。然后刹那间突然不疼了,也格外清醒。我睁开眼看向长溯,他清清冷冷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仿佛刚才那样温柔的语气,当真就只是一场梦。 我看着开着窗子,外面的雪似乎已经停了,天色大亮,不是方才的昏暗景象。 我怔了怔,我竟然是被魇住了。若是长溯没有出现,我可能要一直困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一直伴随窗外的飞雪,陷入醒来又睡去,睡去又醒来的循环之中。 “你睡了很久。”长溯静静的看着我,“从那天雪地里回来后,一直在睡。”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不会吧,这么狗血的事情就这样在我身上发生了? ------------ 29.月怜 说实话,在梦魇里的一切都如同亲身经历,梦境与现实都衔接得那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我有些愣愣的问道,“那胡员外的千金……” 长溯看了一眼窗外,淡淡的回答,“死了。但我已经元凶是谁。” “啊?”我又愣了。 梦魇里发生的一切竟然是真的吗?那长溯还是在吃馄饨的时候给我脖颈里塞雪了。脖颈背后的一个穴位最易受寒,我那时候快冷成了筛子。 “你回来后便受了寒,发起了高烧。”长溯伸手在我额头上轻轻一贴,然后就收回去了,“看来已经好了。” 我总觉得长溯是在骗我,所以才扯出我发高烧这么一个谎来。即使我再怎么体弱,也绝不会真的像凡人一样那么容易就生病。 但我看长溯的神情十分淡定平静,一点也不像说谎的模样,我就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了。 不管我为什么会突然陷入梦魇之中,然后又同长溯一起在梦魇之中经历了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但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了果经常说的因果和缘分吧。 我问道,“既然已经元凶是谁,那我们要去抓吗?” “等寄踏同其嫆。你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想起那碗已经冷掉没吃几口的馄饨,总觉得可惜。现下长溯正好在问,倒是可以弥补上了,“陈记馄饨。” 长溯点了点头便真的要去买馄饨了。 我垂下了眼睛,然后伸手在自己的袖子里扒拉了好一会儿。然后我看着手中的簪子和香囊有些出神。 我如愿吃上了陈记馄饨的馄饨,果真好吃。寄踏和其嫆也如长溯的愿很快就来到了,当时我和长溯正又在陈记馄饨的摊子上,刚点了两份,见他们俩来了,便又加上了两份。 于是我们四个就边吃馄饨边聊。 我有些奇怪,“当沾师兄和崎吾师姐怎么没同你们一起来?他们是不是偷偷溜回去了?” 寄踏叹了口气,其嫆倒是先开了口,“被妖抓去了呗,听说当沾还要同那只妖成亲了。过不了两天,我想他们就是夫妻了,我们还要去随份子钱。” 啊这,当沾和妖成亲了?我觉得我有些裂开。 “别听其嫆乱说。我们是一路查着鸢尾的线索前行的,然后就碰到了元凶,是只鸢尾花妖,功力十分高深。见敌不过我们四人,她就把当沾和崎吾掳走了。我们接到长溯的信息时,还正在商量怎么去救他们俩。”寄踏吞了一口馄饨,“现下正好,我们一起去吧。有长溯在,他同我联手,又有你们在一旁协助,救出当沾和崎吾想必问题不大。” 啊,我在心里感慨,不知道长溯的神力究竟有多强大还是多弱,碰到功力高深的妖竟然也只是联手即可。想必这妖也不是特别厉害。 “我看我们何必去救,当沾和崎吾在那里好吃好喝得紧,那鸢尾花妖可是喜爱极了当沾。”其嫆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道,“寄踏师兄竟然被当沾师兄比了下去,哈哈哈。” 长溯拍了拍我的脑门,“吃你的。” 我摸着脑门怨念的看了一眼长溯,然后低头乖乖的吃馄饨。 寄踏略微苦笑,“我同其嫆潜伏进鸢尾花妖的巢穴过,她对当沾和崎吾的确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但我怀疑,她同因空佛祖有些恩怨,并非真的是对他们好。” “嗯?”我懵然的抬头,“这和因空佛祖又有什么关系?” 寄踏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只是猜测。当她听到我们说起因空佛祖时,的确神情已经开始不对劲儿。我想,或许是因空佛祖成佛前的一段孽缘。” 我想起了果曾经同我说过的话,不禁将嘴里的馄饨咽了咽,“因空佛祖成佛前,长在他蒲团前的那一株花,不会就是那只鸢尾花妖吧?” 长溯转过头来看我,目光认真,还有我看不懂的其他情绪,“你怎么知道的?” 我:“了果告诉我的呀。” 长溯便收回了目光,我竟然在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遗憾,甚至是失落。难道长溯同那只鸢尾花妖,或者说因空佛祖,都有些渊源? 寄踏却点头道,“极有可能就是那只鸢尾花妖。” “哦,怪不得呢。身上那么重的怨气,即使曾经日日夜夜都听着因空佛祖的诵经声,也没有洗掉。看来当沾和崎吾真是凶多吉少。”其嫆将最后一个馄饨咽下肚子,然后喝了口汤,意犹未尽。 其实我觉得鸢尾花妖挺奇怪的,在九天上界只杀神君,在下界人间却不管是谁,胡乱的杀,看中了就丢去一株鸢尾。 我们吃完了馄饨,就去客栈稍微休息了一下。不过说起我把一整袋黄金都给了掌柜的的时候,其嫆很不客气的嘲笑我道,“要我,我就去那些个腌臜地包个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也比这儿舒服。” 我懵了懵,“腌臜地是什么地方?” “是……”其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长溯施法禁了口。其嫆指了指长溯,又指了指自己的嘴,一脸莫名其妙。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看向长溯,长溯却淡淡的说了一句,“吵死了。” “……”哪里吵了呀,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听。 鸢尾花妖的巢穴离北都城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 但我还是不止好几次的感慨,这只鸢尾花妖是个会享受的。你瞧瞧这片土地的肥沃,和那鲜嫩翠绿的青草,这简直是这冰天雪地里的一小片世外桃源好吗? 其实说巢穴也不太准确,因为鸢尾花妖给自己搭建了一座小木屋,门外还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有瓜果琼浆。 十分浓郁的酒味儿飘进了我的鼻子里,我觉得这比起孟浪神君喝的酒来,竟然也是一分不差。 “方才鸢尾花妖正巧出去了,我们现下立马把当沾和崎吾救出来吧。” 我只能跟着点头同意。 长溯拦住我们,神情有些无语,“你们不是潜伏进来过吗?怎么没有发现这里是有禁制的?这么贸然闯进去,只是把鸢尾花妖引回来。” 我们只能停住脚步,又往回退了退。 其实长溯也没有说错。鸢尾花妖在因空佛祖的诵经声里浸润了许多年月,身上的功力正如寄踏所说,高深无比。 但我觉得上次鸢尾花妖同寄踏他们的交手,未必就真的是不敌才会退而求其次的抓走当沾和其嫆。 ------------ 30.折姵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但我就是这样觉得。 我看着这里的禁制,总觉得似曾相识,只当是当时困住姿玉的也是鸢尾花妖设下的禁制。但我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若九天上界的一切当真都是鸢尾花妖所为,她又是如何从下界人间到九天上界去的? 我在这里愣愣的出神想着这些,长溯和寄踏已经合力破了禁制。我忽然又觉得,这样破了禁制,未必就能骗过鸢尾花妖。 反正我们就是像做贼一样进了木屋里,但里面没有当沾和崎吾。其嫆被封住了嘴不能说话,于是我和长溯只能看向寄踏。 寄踏也愣了一下,“之前我们来的时候,当沾和崎吾确实在这里的呀。” 我忍不住道,“但现下却不在啊,鸢尾花妖是不是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把他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啊?”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 长溯有些无奈,“你们上次潜伏来的时候,是不是被鸢尾花妖发现了,泄露了什么?” 寄踏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时我们被鸢尾花妖丢了出去,我劝鸢尾花妖立即投降罢手,否则我将率领天兵将这里踏平。” “哦。”长溯点了点头,“那我们即将在这里等鸢尾花妖把我们踏平。” 我懵了一下,下一刻只觉得头疼得紧,连忙捂住了脑袋。我听见风声呼啸,听见长溯让我们不要乱动护住自己。 我再睁开眼时,入目是一串佛珠围在我们的四周,形成了一堵无形的禁制,将我们困在了这里。而长溯三人,都倒在了我的脚边。 我看着这串佛珠,心想,果然,这只鸢尾花妖同因空佛祖渊源颇深。 “你竟然没事儿?”这声音明明很清脆动听,其中又参杂了一丝媚意,竟然也毫无违和感。 我懵然的回过头去,眼前正站着一位身穿浅紫色衣裳的美人儿。她的发髻绾得很简单,上头也只簪了一只鸢尾花模样的珠钗。 是一位很美的美人儿,也美的不像妖。 我愕然的道,“你是……鸢尾花妖?” 当然,我觉得不用问。因为这里的主人就是鸢尾花妖啊,既然她这么问了,定然就是她对我们下的手啊。能突然对我们下手的,不是鸢尾花妖又是谁啊。 我觉得可惜,看来这只鸢尾花妖的功力不同凡响啊。果然是因空佛祖渡化过的妖,连佛物都能驱使。 鸢尾花妖仔细的瞧着我,然后嫣然一笑,“原来是你,怪不得没事儿呢。说来,你我也已一万多年未见了。” 她看似十分怀念,友好又友善。我想,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我就知道你身归混沌的传言是假的。”鸢尾花妖笑了笑,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鸢尾花妖,看起来就如同下界人间的一般女子无异。 但我真不敢把她同一般女子一样看待,我想了想,“其实我并非你的故人,我只是与她长相相似。” 鸢尾花妖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知道还这般对我说?我无语。 “既然你现在不认识我,那我再同你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折姵,如你所说是鸢尾花妖。”折姵倒是看起来十分热情。 “……”我懵了懵,“哦,我叫阿难,难道的难,是一块儿木头。” 折姵愣了愣,随后笑道,“所以,你就是她呀。不过,你怎么会灵力如此低微?” 所以,我才不是她呀。但我觉得无论我怎么说,折姵都会认为我是阿楠,但我真的不是阿楠啊。 “正好。”折姵又自顾自的道,“幸好你如今灵力低微。万年前你曾帮过我,如今我放你一命,权当报答了恩情。” 嗯,我谢谢你啊。 折姵朝我伸出手来,随后我就觉得我眼前出现了好多个折姵,再然后就眼皮沉重。我实在受不了,索性就直接闭上了眼睛,然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身处一间破败的寺庙里。但不同的是,那一串佛珠变得更大了些,环绕在寺庙外,形成的禁制让我们只能在寺庙里行动。 “这是得到因空佛祖加持过的佛珠,我们要想破开这禁制,至少……会损失一人。”寄踏望着禁制,神色凝重。 什么都好说,但是威胁到性命,那我是绝对绝对要反抗的。可是目前来说,我……反抗不了。 我伸手想要摸一摸禁制,长溯握住了我的手,“你想死吗?” “不想。”我咽了咽口水,“我们神仙那叫殒命,不叫死。” 长溯将我拉了回去。 目前没有任何好消息,因为当沾和崎吾仍然不知道在哪里,而我们也被困在了这里。我也确定了,折姵的功力确实高深,高深到我们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寄踏叹了口气,“说来这都怪我,若是我仔细探查过,必然不会发生这些。” 长溯和其嫆都不理会寄踏,我觉得他好可怜,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说来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长溯想的一点也不周全……” 顿时,我觉得脊背一寒。我笑了笑又道,“哦不,都怪那折姵太过厉害!” 寄踏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去寺庙门口坐着,望着禁制出神。其嫆因为被封住了嘴巴,靠在一根柱子旁睡觉,谁也不理。 我觉得折姵太过分了,既既然看在那份恩情上,再怎么说也该让我去外面走走,哪怕让人跟踪我也无所谓,让我待在这里这不是想要活活折磨我吗? 虽然说那份恩情也不是我给的。 我们也不知道在这破财的寺庙里待了多久,反正谁也不理谁。我心想幸好我们不是凡人,不然得饿死,都不用折姵亲自动手。 说实话折姵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而不是杀了,这其中应当有着某种阴谋。我下意识甚至是直觉,觉得这同因空佛祖相关。 难道是因空佛祖万年前同折姵有过的孽缘里,因空佛祖辜负了折姵的一片心意?然后折姵心怀怨恨,就没有修炼成神,反而成了妖。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回事。 那为什么折姵现在才开始报复? ------------ 31.皈依 “这佛像,同因空佛祖十分相似。” 我听到长溯淡淡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去看破败寺庙中同样破败不堪的佛像。佛像身上已经掩下了太多的灰尘,我伸手轻轻一抹手指头瞬间便黑了。 长溯拉过我的手去,用帕子帮我擦干净,“万年前我曾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没有佛像。” 寄踏和其嫆也起身到我们的旁边,仔细的看着佛像。 我听到长溯的话时却是愣了一下,若是长溯万年前来过这里,是因为什么而来的,又是否曾见过因空佛祖和折姵? 我不知晓,他们也不知晓,长溯不会告诉我。 寄踏道,“但这却解决不了我们目前的困境,哪怕再像也没有任何用处。”话音刚落,寄踏的眼睛猛地一睁,“对啊,既然那佛珠是因空佛祖加持过的,那这因空佛祖的金身佛像,也照样可以将佛珠里的力量收过来,为己所用。” “万一,佛珠里的力量一旦过渡到佛像里,我们会更危险呢?”我觉得事关性命,需要谨慎对待,谨慎对待…… “试一试才知道。”长溯当即就抬起了右手,掌心凝着灵气。 我觉得这不行啊,立马就抱住了长溯的右手。前后左右三个人同时看向我,我沉默了一会儿,讪讪笑道,“这不是还不知道当沾师兄和崎吾师姐在哪里嘛,倒不如将计就计,趁机摸出他们俩的位置,好救下他们。对不对?” 寄踏:“阿难说得有道理。” 其嫆也点点头。 “……”多数服从少数,长溯只能又放下了手。 “你们俩,倒是比从前要好许多。” 我一下子犹如惊弓之鸟,去看声音的来源。 折姵正言笑晏晏的站在寺庙外,目光直直的落在我和长溯相抱着的手臂上。我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长溯,他正看向折姵,没有理我。 我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 他们都把心神用在了折姵身上,生怕折姵突然杀了他们。但我觉得折姵现下心情十分好,应当没有什么想要杀我们的意思。 “放我们走,不然你知道后果的。”长溯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折姵。 折姵神色不变,“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这么做。你不会不知道我执着的是什么。长溯,我等了一万年。” 听起来,长溯和折姵的确早就相识了,而且相识的时间,也的确是万年前。 长溯没有再说话。但在长溯身旁的我明显觉得他是愣住了。 折姵又笑盈盈的道,“我知道你们很想见我早前抓的那一对神君神女,你们不用将计就计,很快就能见到了。也不用费尽心机的想要逃出去或者杀了我,等我见到我想要见的那位,自然会放了你们。” 她的目光轻飘飘的,若有似无的落在我身上,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将计就计这话……好像是我的说的。 折姵说完便一溜烟不见了,她走了。 但是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折姵说的会很快见到当沾和崎吾,竟然是他们的婚礼。对,没错儿,当沾和崎吾的婚礼,折姵为他们办的婚礼。 折姵将我们带到了小木屋前,此刻的小木屋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不管什么装饰都是红的。当沾和崎吾犹如傀儡一样,眼神空洞,神情呆滞,任由折姵操纵着他们拜天地,完成成亲礼仪。 我们站在一旁,只能被迫的沉默的看完。 没想到当沾和崎吾没有在九天上界如愿的完成婚礼,恩爱两不疑,却在下界人间被折姵强迫着完成了。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但我入目之处的那些红,却让我想到了鲜血。温热的,刺目的,鲜血。 那样的红。 一套礼仪结束,我们都静静的站在原地,当沾和崎吾没有动,我和长溯寄踏以及其嫆也没有动。折姵回过身,静静的看着天边,“这是我曾经幻想过的,最简单最幸福的婚礼。但郎君已失。” 如今,缺将这个幻想,实施在了当沾和崎吾的身上。 我们谁都没有搭话。 或许折姵本就不需要我们搭话。 她看向我,嫣然一笑,“其实我欠你两条命,你可以选择两个人,现在就离开这里,逃回九天上界去,或者来救你们。” 我却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折姵看看我,又看看长溯,“其实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阿难,如若现下还没有动情,便把情根拔了吧。” 我愣了愣,其实我还是想问问她到底知道我是谁。我以为自己是阿难,可是他们都会将我认为阿楠,我究竟是阿难还是阿楠? 我心里,甚至有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在浮出水面。 我拼命的将这个想法压了回去。 我最后选了当沾和崎吾,他们俩如今很是危险,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但我也清楚,他们俩如今被折姵操纵,让他们回九天上界未必安全。 可我总觉得,折姵不会让当沾和崎吾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甚至觉得,北都城内的死者不是折姵杀的。 因为,折姵能使用那串佛珠。 但除了折姵,却再无他人。我只能压下心中的异样,对此事闭口不提。 再一次见到折姵时,她正被因空佛祖的法相死死地压制住。她的唇角有殷红的血溢出,神情眷恋的望着因空佛祖慈悲怜悯又无情冷心的面容。 我此时心想,折姵做了这么多,原来也只是为了见因空佛祖一面。 因空佛祖悲悯的目光落在折姵身上,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你随我皈依吧。” 你随我皈依吧。 这句话让折姵的身体抖了抖,“万年前你也是如此同我说的,可我并不想要什么皈依。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是你。我不想皈依,也不想你皈依,我拼了命的只是想要把你拉进十丈红尘。” 折姵的眼眶已经红了,流下眼泪来,“可你偏偏……为什么就不顺了我的心意呢?你明明也是那样喜欢我的。” 因空佛祖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念了一声佛号。也是这一声佛号,折姵心如死灰。 因空佛祖之所以是佛祖,是因为他心中有佛。心中有佛的佛祖,贪恋不了红尘,谈不起任何风月爱恨。 他只是,悲悯又无情的佛祖。 仅此而已。 他永远不可能给折姵想要的一切。 永远。 ------------ 32.折裴 最后折姵被因空佛祖打回了原形,是一株极其好看的鸢尾。折姵连反抗的一点心思也没有。 她大费周章的只是想要见因空佛祖一面,她心中还有万年前每天在自己面前诵佛念经的小和尚,而如今成为佛祖的小和尚,心里只有众生。 那众生里,没有折姵。 折姵心里有无边风月,有无数无数没有对因空佛祖说出口的心意。她想要的,只是自己心爱的郎君。可对方心里,有的只是众生。 那众生里,折姵是万分之一,没有任何特权。 折姵被打回原形时,回头看我,说了最后一句话,“舒乐公主在下界人间,失了记忆,只当自己是凡人。” 在何处,又是个什么身份,她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此事算是到此为止了。 鸢尾一案也算是水落石出。 因空佛祖将折姵的原形带回了九天上界,天帝最终以折姵修习妖法,以杀人夺命来提高功力而盖棺定论,罪无可恕,即刻将折姵打入了极原,日日受雷钧之刑。 我心想,折姵完蛋了,她要灰飞烟灭了。 长溯带我去极原见了折姵,彼时她的魂魄已经不稳,随时可能魂飞魄散。折姵极其费力的抬眼,看清我和长溯时,又自嘲的一笑,“我早知他不会来。” 她的手中还捏着那串佛珠,可是如今那串佛珠已经不能再给她一点助力。她摸着手中的佛珠,魂魄已经在消散。 我和长溯相对无言,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折姵魂飞魄散。折姵也没再说一句话,直到她最后一丝魂魄消散,那串佛珠掉落在地上。 我捡起那串佛珠,它还是那样的具有灵气佛力,只是折姵已经不在了。 “若是折姵当初愿随因空佛祖一道成神飞升,哪怕不能表明心意,但也尚算常伴身侧。” 长溯看着地上那一株已然枯萎的鸢尾花,淡声道,“因空佛祖还未成佛前在下界人间的那一段孽缘,折姵差点让因空佛祖功亏一篑。” 我惊了一惊,那说明因空佛祖的确对折姵是相当喜欢的。但个中缘由,我们也实属不好置喙。 我同长溯走出极原,因空佛祖正站在这里,他抬头静静的看着我们,然后又看向我手里的那串佛珠,“此乃佛门之物,我特来取回。” 我递给因空佛祖,因空佛祖念了声佛号,“多谢阿难神女。” “佛祖客气了。” 因空佛祖朝我们弯了弯腰,捏着佛珠就消失了。 或许因空佛祖在碰到佛珠的那一刹那,便已经知晓了佛珠里藏匿着的秘密,关于折姵的,也关于折裴的,那一段风花雪月的回忆。 也是折姵独自守着绵绵情意,等待与她心中的小和尚重逢的苦涩记忆。 是的,我在捡起佛珠的时候,那藏匿在佛珠里的所有回忆,都被我悉数得知。 在因空佛祖还是凡人的时候,他唤作折裴,原本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后来发生战乱,家中就只剩他一人苟且偷生。 折裴用己身所剩不多的银两,建了一座简陋的寺庙。他天天跪坐在蒲团前,诵经念佛,为死去的家人祈祷,为战乱中的将士们祈祷。 这座简陋的寺庙里,因为没有再多的银两去修缮,所以土地里总会偶尔冒出些花草的嫩芽来。直到某天,折裴的蒲团前长出了一株鸢尾。 他原本是那样心善的少年郎,剃了头出了家心中更为慈悲,不忍心看这一株鸢尾被压在蒲团下,恐有一日,这一株鸢尾就会毫无生机。 折裴把蒲团往后挪了挪,给鸢尾让出了一方小天地来。 折裴极具佛根,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佛。所以他每天诵经念佛,连同在他蒲团前的鸢尾也得到了造化,终于有了灵智。 这一株鸢尾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开始就得到了折裴的特殊照顾。折裴也极爱这一株鸢尾。 有了灵智的鸢尾能每天看得到折裴的模样,听得到他的诵经声,也能同他说话。折裴没有将它误认为是妖,反而一同往昔,仍然无微不至。 折裴给它取名沅姵。 沅姵对折裴心生欢喜,年久日深,于是愈发勤加修炼,希望修出人身,能常伴折裴身侧。 甚至是,做折裴的新娘子。 最终沅姵是终于修出了人身的,加上有折裴的诵经声洗礼,她可以修炼成神。但她放弃了,甚至试图劝折裴也放弃。 因为折裴一旦成佛,她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永远都没有这个可能。 折裴动摇过,可是最终还是成佛了。 沅姵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成功留住折裴,两人最后大吵一架,她赌气得不肯成神。却没想到这气一赌就是一万多年。 可这一万多年,沅姵本可以成神飞升九天上界,她依旧没有。她依旧在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将折裴引到下界人间来,然后留住她。 可是她失败了。 她这一万多年来守着的那些苦涩寂寥的年月,独自面对这十丈红尘的日子,瞬间化成了笑话。她用一万多年的时间,等来了心死如灰同魂飞魄散。 我不知道因空佛祖在看到这段过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但我敢肯定,他定然会念一声佛号。 或许他心里曾经是有过她的,但如今他只是心怀众生又没有心的因空佛祖,再不是当年唤作折裴的小和尚。 我无法得知当时的他们都是怎样的想法同心情,可我知道沅姵当时的确是想在那座简陋的小木屋里,同她心中的折裴度过一生的,甚至更久。 她没想过要成神,只想留住折裴在身边。 我本以为这一段回忆里,会有阿楠的出现,没想到连阿楠一丝一毫的身影都没有。我不由得觉得奇怪,阿楠既然救过折姵两次,应当会有一些刻骨铭心才是。 但我也没有纠结。 折姵能有如此大的力量,一是自己修炼的结果,二是借助了因空佛祖的那串佛珠,三则是因为当沾和姑柳打架时削掉的昆仑山的山头。 仙山的山头掉到了下界人间,再怎么说也可堪比圣物。不少妖物也是前仆后继的争夺山头,所以说,下界人间不止是折姵,还有其他妖也得到了一些造化。 虽然訾砚帝君已经洗清了嫌疑,但因着这个缘故,天帝还是要再关他一段时间。 ------------ 33.关关 缥缈殿还是一如既往,我越过光头神君进了殿内,了果依旧还在侍弄那一盆花。 了果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我就静静的站在一边儿没有出声。不知怎的,我看着了果这副模样,不禁想到了还身为凡人时的折裴。不是一心向佛的折裴,是喜欢沅姵动摇佛心得折裴。 我问,“了果,你为何会成为佛门弟子?” 了果回过神来看我,神情里一点惊讶也没有。他笑了笑,“这一万年来,我都是这样孤独寂寥的度过。或许不管再过几个一万年,我都是这样的。我自己亲手种下的因,这苦果我都必须要尝。”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为了还债?什么债?” “心债。”了果的目光落在殿外的菩提树上,“所以天道如此惩罚我,也是我自己惩罚我自己。” 我在缥缈殿同了果还没有坐多久,长溯就找了过来。 当长溯的一袭白衣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找我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他看了看了果,又看了看我,然后淡淡的同了果打了招呼。 “你需要同我再去一趟下界人间。” 这仿佛命令一样的语气让我很不爽,我撇撇嘴道,“凭什么?让其他人陪你一起不是也可以吗?” 长溯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不可以。”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了果却又笑着道,“阿难神女,你便同长溯神君去吧,说不定是什么要紧的事。” 我回头瞪了一眼了果,“你到底是哪边的?” 了果仍然在笑,“就事论事罢了。” “……”我并不觉得长溯能有什么要紧事,绝大可能只是想来消遣我而已。 “天帝命我同你一起去把舒乐带回来。”长溯轻飘飘的瞥了我一眼。 这句话瞬间让我打脸,我怀疑长溯有读心术。 于是我不甘不愿的同长溯去下界人间。 我问,“你知道舒乐公主在哪里吗?”要是不知道,岂不是要在下界人间多待一些时日?待就待了,我无所谓,但前提是不同长溯一起。 虽然上次没有经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甚至极其容易的解决了鸢尾这件事情,但我不想再被冷得魇住。 “嗯。”长溯用余光赏了我一眼,然后又目视前方,“我特地找司命算了一卦。”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孟浪神君还会算卦呢?那我改天一定要找他算一卦。算算我是不是真的倒霉,为什么要……”突然的脊背一寒,让我闭上了嘴。 我偷偷瞄了长溯一眼,他面无表情,看也没看我,我顿时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北都城特别的缘分,这次我和长溯依旧去了北都城。北都城已经到了开春,飞雪已经没了。 有不少树木已经开始抽芽,耳边也没有了呼啸的寒风。 但北都城的天气还是有些凉,长溯再一次把斗篷披在了我身上。我低头看了斗篷两眼,不禁觉得长溯小气。 同一件斗篷随身携带他不累吗?要是上一回回九天上界的时候,他没有非要要回去,也就不用这么累的随身携带了不是? 况且,堂堂阴山长溯神君,会缺这一件斗篷吗?还是女子的斗篷!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长溯神君,这件斗篷不会是你未婚妻的吧?” 长溯看了我的脸一眼,又看了斗篷一眼,神情里有着略微的嫌弃,“我未婚妻不喜欢这个颜色。” “……”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露出嫌弃的神情?青色很没品味吗?“那,是其嫆师姐的?” “不是。” 我有些疑惑,看这斗篷也不像是舒乐公主的啊,“那,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除了你没人会穿这样老气的青色。我是怕你冻死。”长溯抬脚进了一个糕点铺子。 我:“……”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哪里老气了?分明是生机盎然朝气蓬勃好吗?这肯定不是我的品味喜好问题,是长溯对青色有偏见! 我跟着进了糕点铺,长溯正低头瞧着糕点,看起来不像是在挑糕点,更像是在大眼瞪小眼。但这糕点吧,也没有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瞅啥。 然后我就懂了。 这糕点铺子的掌柜是个女子,二八年华,长相十分可喜,但是身上的也是同我衣裳一样颜色的衣裳,青色的。 长溯抬眼看了看那女掌柜,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你,去问问她是不是叫舒乐。” 我指着自己,“我吗?” 长溯点头。 这厮怎么使唤起我来,越来越理直气壮了?虽然说我的确打不过长溯,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好吗,不就是问一个问题,自己去又……等等。 我一脸不可置信,“你说,她就是舒乐公主?” 长溯点头,“司命是这样说的。” 我还是有些不相信,再怎么看那女掌柜都不可能是舒乐公主好吗?身上连舒乐公主的一点气质也没有,看人的眼神凶神恶煞的,走路的时候像个粗犷的男子。可喜的长相,在此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终于明白长溯为何不忍直视了。 这,她长得跟舒乐公主不像也就算了,身上一点舒乐公主的气质都没了,整一个人间里身上充满铜臭味的不像女子的女子。 我带着一点希望看向长溯,“你告诉我,这不是舒乐公主,是司命弄错了,对不对?” 长溯点了点头,“不对。” 那你点什么头! 天啊,我看着那女掌柜,觉得这世界真的好颠覆。那出尘脱俗,貌美如花的舒乐公主,绝对不是这样的。 “哪怕是神仙进入轮回,面容也未必是同一张。” 可是大哥,这舒乐公主又不是进入了轮回。 我觉得折姵是真的挺狠的,把舒乐公主从九天上界掳到了下界人间,又让她变成这副模样。若是舒乐公主的心脏不好,那得有多伤心啊。 可能是我和长溯老是时不时的盯着女掌柜看,她皱着眉头走过来,“两位何故老是看我,可是需要些什么帮忙?”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这张脸,我更觉得折姵做的真狠,这是存心要给舒乐公主留下一个黑历史啊。 我刚想摆手说没事就随便看看,脊背就一寒。我只能讪讪笑道,“不不不,我们原本是想要买些糕点的,可是看姑娘同我们的一位故人长相十分相似,故而多看了两眼,还请姑娘见谅。” ------------ 34.知宴 我想女掌柜此时一定是觉得我同长溯莫名其妙。她迟疑的呃了一声,然后道,“想来这位故人让二位甚是想念,既然如此,那便多买一些糕点吧。” “想念同多买一些糕点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像你们的故人,这里又是我开的糕点铺子,多买一些不是正好可以照顾一下像你们故人的我的生意吗?” “有道理。”我看向长溯,只见长溯的脸色十分不虞,我才乍然想起我们的目的,于是只好又看向女掌柜,“不知女掌柜芳名?” “哦,舒乐。”女掌柜将糕点又整理了一下,头也没抬。 “是……哪两个字儿?” “舒心的舒,乐章的乐。” 果真是舒乐公主吗?我的美人儿公主就真成这副模样了? 我同长溯买了几大盒糕点走出了糕点铺子,望着门口上徐记糕点的糕点铺子,相对无言。我们被女掌柜赶出来了。 我们在里面没有买糕点的意思,一直同女掌柜搭话。我们买了糕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同女掌柜搭话。 所以,女掌柜忍无可忍,将我们赶出来了。 “这更像某人的性子。”长溯低声说了一句。 我没听懂,回头去看长溯,他提着手里的糕点盒子离开了徐记糕点铺子。 我们依旧在之前的那个客栈要了一间房。要一间房的原因是因为客满了,只剩下一间,所以我就十分勉强的同意和长溯待一间房。 长溯从徐记糕点铺子出来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坐在凳子上,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 窗外的世界喧嚣,都是人间的烟火气儿。 我也管不着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反正这么多糕点长溯都没有要动的意思,那就我来吧。这些糕点色相好看,闻起来也香,我不吃一些真的对不起这些这么好的糕点。 我咬了一口桃花酥,满口的桃花香,“北都城里已经有桃花了吗?我先前都没看到有,没想到这么香。” 长溯一巴掌把我手里的桃花酥给拍掉,“我的,不许吃。” “那你不吃,还不允许我吃,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是我出的银钱。你想吃也可以,用银钱来换。” “……”不吃就不吃。 我和长溯第二天仍然去徐记糕点铺子买了好几盒糕点,我实在想不明白长溯是怎么想的,宁愿花那么多银钱买那么多糕点回来,自己不吃,也不允许我吃,就让糕点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我只能干看着不能吃。 我觉得长溯太过分了,好歹我如今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吃几块糕点怎么了?还就吃不得了。 过分。 太过分了。 我们往客栈走的时候,正巧碰到几名官兵正在张贴告示。旁边许多百姓也围上去看,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清张贴的告示写的是什么。 “请你吃馄饨。”长溯淡声道。 我摇头,站在原地不动。 我哪里敢单独同长溯去吃馄饨?我又不是嫌命太长。 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长溯回头看我,“我不会把雪扔你身上了。” 我半信半疑的问,“真的?” “真的。” 那我当然要去吃了,那陈记馄饨是真的香,特别好吃,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过。 我有了之前血的教训,就让老板娘放少葱少姜,说实话葱姜我真的不喜欢吃,也不知道为什么。 长溯盯着我碗里的葱姜片刻,然后夹走了我碗里的两个馄饨,“这样才适量,吃吧。” “……”说什么这样才适量,分明就是想占便宜。 这次倒是吃得安稳,长溯也没搞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来。只是,长溯会时不时的看我几眼,弄得我莫名其妙,还以为有东西沾我脸上了,但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我压低声音道,“长溯神君,你不会爱上了我吧?” “没有。” “……那你老看我干嘛。” “觉得你像饿死鬼飞升。” “……”我瞪了长溯一眼,“吃你的,不要乱看,不要说话。” “……” 我和长溯吃完了就又往客栈走。 官兵已经把告示贴好走了,百姓也散了一些,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还在那里看。我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张,上面的画像让我和长溯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那画像里的女子,分明是同舒乐公主的长相是一模一样的。 我神情古怪的同长溯道,“我怎么觉得孟浪神君好像是同你……开了个玩笑?” 其实我是想说,你白费了那么多银钱,买了那么多糕点,自己不吃也不许我吃,看吧,全都浪费了。但是看着长溯难看的神色,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抱着胳膊,总觉得长溯此时十分想回九天上界同孟浪神君打一架。 画像上的女子叫知宴,是罪臣的女儿,但是潜逃了,正在被通缉。这罪臣是要被诛九族的,自然不会放过知宴。 这一时间,糕点铺子的女掌柜,被通缉的罪臣之女,也不知晓谁才是真正的舒乐公主。 虽然我更倾向于罪臣之女知宴。 颜值即正义!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神君,当然,除了长溯。长溯再好看,我也不觉得他就亲切了。 “把这女子找到,再验明正身。”长溯又用命令的语气对我下令。 我很想拒绝,但我更怕被一巴掌拍死,只能点头表示赞同,“可是长溯神君,你有验明正身的办法吗?” 这是一个很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不允许长溯没有。 “没有。” “……”哦,我刚才什么也没想。 如今可以确认的是,知宴还在北都城内,因为通缉令上明明摆摆的写着,知宴还在北都城内,若有私藏逃犯者,以同罪处理。若有知情不报者,也以同罪处理。 若有检举者,赏黄金百两。 知宴真值钱。 长溯虽然是那样同我下令的,但他连一点想要去找人的意思都没有,第三天仍然带着我去徐记糕点铺子买糕点。而且出手相当阔绰,都是挑最贵的买。 女掌柜自然是对长溯分外热情,这可是大客户啊。 我忍不住道,“长溯神君,难道你说找人只是说说而已吗?怎么还在糕点铺子和客栈两头一直走?” “了果没有同你说过因缘际会吗?” “说过。……可是同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长溯停下脚步看我,“有关系,而且是很大的关系。” ------------ 35.兰香 不管因缘际会同这件事情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又有着多大的关系,可我并不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能用一句因缘际会来解释。 我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反驳的时候却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我没有问长溯,长溯也没有告诉我。那天以后一直都是客栈和糕点铺子两头走,偶尔路过一些摆摊就看一看。 仿佛没看见知宴的消息一样。 女掌柜自然是十分欢迎长溯的,因为长溯每次去都会买上一大堆的糕点,都是挑最贵的来买。而且长溯也不在糕点铺子多留,去到买了就走了,买到我们定的客房里都装不下,最后只能送给城里的乞丐吃。 让我最为怨念的是,这些糕点明明都是长溯买的,但是每一次非要带着我去,带着我去就算了,每一次糕点都是我提着。 真是,欺木太甚。 我虽然是块儿木头,但是我又不是没有五感不知道疼痛的木头啊。 我私下里嘀咕,但是我没想到长溯的耳朵那么灵,竟然都听到了,还特意拿这些话来,迫使我继续给他提糕点。 开什么玩笑啊,我可是玉璆娘娘的养女,訾砚帝君的徒弟,我怎么会害怕长溯?于是我第二天就屁颠屁颠的帮长溯提糕点去了。 哼。 真是让人,哦不,让木头气得牙痒痒。 但是我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碰到知宴,而且早前我也和知宴见过了。这件事情说来也有些意外。 城中有两家名声比较大的镖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竞争力大的关系,这两家镖局是谁也看不惯谁,年久日深,结下的梁子也越来越大。 听说一开始结怨的原因,是因为其中一家截胡了另外一家的一桩生意。然后另外一家出镖的时候,那一家就去劫镖了。 然后一直都是你截胡我的生意,我劫你的走镖,就这样互相斗争,直到那一天,两家镖局直接打了一架。 这是真的打架,不是劫镖截胡生意。 听到理由我也是愕然了片刻,听别人其实不该打架的,都是一家镖局的少镖主拐了另一家镖局的女儿。 我觉得这说法不对,即使没有这一出,这两家镖局迟早得打起来。 就是这么巧啊,正好两家镖局一家生的是独子,一家生的是独女。更巧的是,他们相爱了啊。 其实这并不足以让我好奇,然后碰到知宴的。怪就怪在这两家镖局相约打架的地方不对,居然是在供奉着因空佛祖的一座小庙宇前。 理由是那是离两家最近的比较空旷的地方,好打架。 其实这也没什么,挺正常的。但就是这两家打架就打架,打到最后居然上头了,连供奉着因空佛祖的那一个小庙宇都砸了。 你说气不气? 然后就惊动了北都城的官府,直接把打架的人都抓进牢里去关几天去了。 这事闹大了,就被我听到了。然后我就去被砸了的那个小庙宇瞅瞅,就那么瞅瞅,就瞅到了知宴,你说巧不巧? 庙宇是被砸的不忍直视了,能被砸的都砸了,这还是官府清理过后的样子,破破烂烂的。但这毕竟只是小庙宇,而且平常也没有什么人来,都宁愿去大一些的寺庙上香,也就没有重建的打算。 也就是这样,知宴就躲到了这里来。 之前我把长溯的糕点送给乞丐的时候,知宴也在其中,只是那个时候知宴故意穿的破破烂烂,身上涂满了脏东西,我当然认不出来。 但是这个时候,知宴已经换了干净一些的衣服,虽然脸上仍然涂了一些脏东西,但是我越看越觉得眼熟,我当然要看个明白啊。 知宴是看到我就跑,估计是觉得我认出她来了,但是那时候我还真没有认出来。 我看到她跑,我当然要追啊。然后就在路人奇怪的目光中,她跑,我追。 到最后她没力气跑了,气喘吁吁的瘫在墙边。幸好的时候这里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没有什么人来。 她看着我,觉得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我说,你干嘛追着我不放?我欠你钱了还是怎么样?我看你,我们也不认识啊。” 她是说一句话要喘好几口气,看来是真的累着了。 “不认识啊,我看你跑我就追了啊。”我觉得这不是很正常吗?她不跑我能追吗? “你真奇怪。”她又看我一眼,“你怎么一点也不累?” “体质好。”不能说是因为我是上界的木头吧? 我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越看越觉得熟悉,估计她是被我盯得有些发毛,又觉得我莫名其妙吧。反正我觉得她的神情是这样的。 我忽然恍然大悟,“你是知宴,怪不得我说你那么眼熟呢。” “我不是我不是,你不要乱说。我不叫知宴。”她有些慌乱起来。 我用一只脚的脚尖在地上挂着小圈圈,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好奇的问,“那你怎么不跑了啊?” 她冲着我翻了翻眼皮,没好气的道,“被你追的没力气了。” 我没说话。 她又道,“我告诉你啊,我真的不是知宴,你看错了。我只是城里的一个小乞丐,从小到大都是!我连富家小姐都没有做过。” 我看了看她的身材,确实,瘦干干的,破破烂烂的,脏脏的,像是乞丐。 估计她是觉得我不信吧,又继续说道,“你不能冤枉好人啊。我前几天看你给我们送糕点,还觉得你是好人,你不能因为这个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啊。” 我觉得奇怪,“既然这样,你看到我你跑什么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对你怎么样呢。看起来我在你心里也没有多好啊。” “才,才不是呢。你想啊,谁要是被那样盯着看,肯定得跑啊。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心里在想什么坏主意,然后要对付自己呢?” “那是你心里有鬼。” “我才……才没有……” 好的,我现在确定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知宴没错儿了。看来在被通缉的日子里,她过得不怎么样啊。 想想初见舒乐公主的时候,再想想现在知宴的模样,我心中一软,觉得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我拍了拍知宴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带你去见官,不会告诉大家你就是知宴。我可以给你一个藏身之处,不用这么东躲西藏的,还做一个小乞丐。” 知宴一脸警惕,“你为什么这么好心的帮我?你不怕官府办你一个私藏逃犯的罪吗?” “我觉得你的画像很好看,我喜欢美人儿,所以想帮你,就这么简单。眼下你这幅模样实在让我不忍直视,想给你养回来。” “……” ------------ 36.尚春 我不知道知宴有没有相信,反正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而知宴也跟着我回了客栈,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我把她送官。 兴许知宴真的相信我真的是个好人了吧。 但是长溯看到知宴的时候,我觉得他明显不开心了,甚至在知宴面前很是不给我面子,直接就拂袖离去,只留下一句,“你自己想办法。” 我自己想办法?我想什么想啊我?我当即装傻充愣的黏上去,“哎呀,长溯神君,这女子可是知宴诶,你不是说要验明正身吗?把她留在身边不是更好吗?” 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来,你把舒乐公主看得那样重,忍心看她现在这一副样子吗?惨兮兮的。可是我不敢说,怕长溯生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长溯会生气,但我就是这样觉得的。 长溯抬头看了知宴一眼,然后低下头来看我,“诚然你说的都没错儿,可我就是不喜欢。” 我愣了一下,啥啊,啥就不喜欢了? 不是啊,我记得我刚去九天上界那会子,长溯明明还对舒乐公主极其喜欢的吧?为了舒乐公主老给我脸色看,还同孟浪神君打了一架。现下却告诉我你不喜欢? 我觉得长溯是在耍我,我刚想开口说话吧,长溯已经转头直接进了客房关上了房门,只留下一句,“罢了,你这脑子什么都想不明白的。” 我:“???”欺木太甚噢,天天整人身攻击。 我面对眼前这一扇关得厚实的房门,只得冷哼一声,然后一脸歉意的走到知宴的面前,“你莫要在意,他这人就是这样的。现在他对你爱答不理,以后可有得他受的。” 哼哼,等舒乐公主回归上界,想起今天长溯的所作所为,指不定会给长溯吃闭门羹呢。 不过,说起这件事,我觉得舒乐公主确实可怜,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长溯有未婚妻。 我看见知宴对我翻了翻白眼,“我刚才听见你同他说我叫什么了哦。” 我震惊,“你的耳朵这么灵?我明明说得很小声了啊。那以后有你在,我想要说悄悄话岂不是得要更加小心?” 知宴推了我一下,然后走了几步,“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先告诉我你房间在哪里,我也想要做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美女子的好吗?” 说起房间,我又觉得尴尬起来。我没有什么房间啊,每次长溯定的都是一间房,说是客栈只剩下这么一间了。 我瞬间觉得头大,知宴要想换衣服,肯定得要进去换啊。可是现在,长溯在里面啊,而且看他的模样,会给知宴让地方才怪了。 我也不好同知宴启齿我同长溯这么多天以来都是睡得同一间房,这事要是舒乐公主以后想起来,定要看我不顺眼。 啊,救个人真难。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不过是借你房间洗个澡换个衣服,至于把你为难成这样吗?”知宴见我不回答,啧了一声,“怎么的,怕我弄脏你的房间或者是偷你的东西啊?还是你的房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房间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啊?你简直太神了吧。” 我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好借口,妙极了,为我的机智点个赞。 知宴神情古怪起来,“真不知道你是真的蠢笨还是假的蠢笨,你这一眼看起来就是假的好吗?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不就是一间房间吗?用你这样费尽心思的遮遮掩掩啊?” 我觉得知宴现在很想骂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但是长溯却打开门出来了,“进去换吧。” 我愣了,“你磕坏脑壳了?” 长溯面无表情的出来,走到我旁边,“没有。” 我想了想,觉得也对。纵使长溯对于这样脏兮兮出现的知宴,自然是十分嫌弃,可是进房间冷静了一会儿后,想起这是舒乐公主,那么嫌弃就不复存在啦。 我之前在鹤峤看书时看到一句话,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 很好,长溯已经接受了舒乐公主会变成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一份爱情真的太令人感动了。 知宴也没多废话,我看到她高高兴兴的进去了。 我和长溯并肩站在门口,我觉得这样好尴尬。虽然这间房间是在走廊尽头,来往的人不多,但是我宁愿来个人啊。 因为我觉得现在的长溯很危险啊。 “我有没有说过你找到她可以带回来?” 来了来了,他带着满腔怒火和凌厉质问来了(不是)。 我为了表示我的回答不虚,特意装模作样的认真想了想,“长溯神君只说要找到人然后验明正身,别的没说,也没说可以带人回来。” “那你为什么带人回来?” “可你也没说不可以带人回来啊。” 我觉得我的脖颈一凉,抬眼看了长溯一眼,果不其然他正在冷冷的盯着我的脖子,“看来是上次掐的太轻了。” 我心想,之前也不知道长溯有没有打过舒乐公主。按照下界的话来说,真打了那就叫家暴。 我寻思着,曾经在晤青山老是看长溯飞来飞去的,还以为是什么风度翩翩优雅高贵的神君呢,没想到那些竟然都是假象。 “嗯?”这简单的一个音节里不要包含太多威胁。 我连忙把脖子一缩,头一低,态度十分诚恳的道,“对不起,我错了。” 老爱威胁人的伪君子神君!还不如孟浪神君呢,至少孟浪神君就不爱威胁人,哦不,木头。 就很离谱,为什么九天上界没有神看清楚长溯的真面目,还对长溯赞誉有加? 就,离谱。 我低估了长溯的心硬程度。我都那样诚恳的认错了,他还要抓着不放,再威胁我一次,“再有下次,你就回晤青山。” 我:“??”这不就是明摆摆的在说要把我赶回去吗? 不是,这九天上界你家开的啊,你说赶我回去我就必须要回去吗? 我再次十分诚恳的认错表明立场,“神君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有下一次最好。” “???” 这么讨厌我干嘛还要找我一起来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我实在理解不了长溯在想什么。 难道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找我的错处,然后趁机把我赶回晤青山?这不行啊。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长溯神君,我真的知道错啦,你不要赶我走啊。” ------------ 37.钟鼎 长溯没再理我。 我觉得长溯太过于古怪,总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真的令我摸不着头脑。 长溯不理我,那我自然也不理他,就静静的等着知宴换好衣服出来。我心里嘀咕着,就算长溯要赶我回去,还要看玉璆娘娘答不答应呢。 这长溯还能越过玉璆娘娘去? 等知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被她的脸惊艳到了。不愧是拥有着同舒乐公主一样的脸,真的令人艳羡极了。 因为知宴没有遮住脸,所以不太敢把脸面向人多的地方,就一个劲儿的对着墙。她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有没有帷帽啊?” 我愣了一下,“帷帽是什么?帽子吗?” 知宴回过头来瞪我,“你别同我开玩笑,到底有没有帷帽?我这样出去那岂不是明晃晃的在自己的脸上写着我叫知宴吗?” 我没有帷帽,我也不知道帷帽是个啥。但是知宴说的对,就她这个样貌,独特又难忘,肯定一眼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我一下子也犯愁了,“我没有这个什么帷帽啊,要不我去给你买回来?” “快去!”知宴催促我,“我还要出去呢,你再不去时间要来不及了。” 现在天色还早着,哪里就来不及了。 “你出去干啥啊你,出去等着被人认出来,然后好被抓进牢里去吗?” “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啊,你就说帮不帮我就得了呗。你要是不想帮,我自己去就行,不劳烦你。”知宴翻了翻眼皮,作势就要往外走。 我连忙给拉住了,“我去我去,我去行了吧!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我还心疼呢。” “那你快去。” 我一脸无奈外加一脸可怜的朝长溯伸出手,“长……兄长,我没有银钱,可不可以先借我一些,改天还给你。” “没有。”长溯分外干脆冷漠的拒绝了我,然后进了房间,独自坐在桌边擦着剑刃。 我脖子一凉,没有就没有,擦什么剑啊。 知宴道,“不会吧不会吧,你作为妹妹这么卑微的吗?连个银钱都没有?” 我表示我就是这么卑微!但是我能这样轻易的放弃吗?当然不能啊。于是我就也进房间,一下子扑到在长溯的脚边。 然后,哭得梨花带雨,“兄长,你就可怜可怜知宴姑娘吧。如此漂亮的一个美人儿,却如此命运多舛,多可怜呐。” 长溯低着头看我,把剑立在了我的跟前,“多此一举。” 嗯嗯嗯?多此一举是什么意思?是我这样卑微的求他是多此一举,他根本不会帮,还是他自己会帮知宴? 我迷惑的眨了眨我的大眼睛,“兄长,你可不可以像之前一样,说话不多但是简单易懂?” 长溯冷笑了一声,“你叫我什么?” “兄长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就行了。”长溯就没再说话了。 我:“???”啥啊,啥这不就行了?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好吗?我为啥喊你兄长你心里没点数吗?还不是你自己编造的啊? 我回过头去看门外,知宴正探出一个脑袋来,一脸鄙夷的看着……长溯。开玩笑,我才不会承认知宴看的是我。 太丢脸了。我连忙爬起来,从一旁拿起了一张纸和笔出去找知宴,“你把帷帽的样子画出来,我去给你买。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买回来的。” 哼,虽然我的术法不咋样,但是为了区区的一个帷帽,应当也没啥问题。 知宴一脸古怪的看着我,拒绝了我手里的纸张和笔,“你真的不认识帷帽是什么东西啊?你到底是有多……不谙世事啊?” 我觉得知宴停顿的那一下,分明是想骂我的。 我眨了眨我无辜漂亮的大眼睛,我本来就不谙世事啊,我又不是下界人间里的人。 “这个没必要,你就去城西的荣福杂货铺里跟掌柜的说要一顶帷帽,就可以了,他会给你拿出来的。” “好。” 可是等我出了客栈,才想起来不认识路。 城西,城西是什么,城西在哪里?我懵了一下,想回去再问问知宴吧,可是又怕她嘲笑我,多丢脸啊。 于是我去糕点铺子找女掌柜去了。 女掌柜见我来了,就十分热情好客的迎了过来,“哎哟,姑娘今儿个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你兄长呢?” “兄长他在客栈里。” “可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别的事儿?” 我点头,“都是。”就这女掌柜对长溯的关心程度,要说女掌柜心里没有喜欢长溯,说啥我都不信。 长溯和舒乐公主当真是缘分深得很。 女掌柜也没有再问关于长溯的事情了,“哦,那姑娘今儿个来是想要买什么糕点啊?” “我不买糕点,我是想来问路的。” 女掌柜的脸色在我的目光迅速的冷了下去,然后又重新回到柜台打着算盘算账,“哦,不是来买糕点的啊。说吧,你要问什么路?” 我:“???”所以你是只对银钱热情是吗? “我想问问,城西的荣福杂货铺在哪里,我想去买一顶帷帽。” “帷帽啊。”女掌柜眯起了眼睛,“我有啊,你何必再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买一顶?多费力啊。来,我这有,你买我的。” 我懵了一下,“我没有银钱。” “你没有银钱你还想要去城西的荣福杂货铺买帷帽?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女掌柜冲我翻了翻眼皮,就冲这个翻眼皮,我就觉得她同知宴十分相像。 “得了得了。”女掌柜不耐烦的指了指我的头顶,“我看你发髻上的那一只簪子成色不错,你就拿簪子来换吧。” 我懵了一下,连忙拔下自己发髻上的唯一一支簪子,“簪子还能换银钱啊?” “当然能啊。”女掌柜直接把簪子给夺了过去,脸色又十分热情好客起来,“这支簪子要是拿去当铺,还不知道……” 她的话一顿,抬头看我,我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去给你拿帷帽。”女掌柜扭身就进去了。 我摸了摸我的头顶,唯一的一支簪子没了,我的发髻就散了。我有些发愁,我以后拿什么来绾发髻啊?总不能一直散着头发吧? 愁人,哦不,愁木头。 ------------ 38.冥意 我为我能够没有用银两而买回了帷帽而感到十分自豪,我把帷帽放到知宴手中,冲她扬了扬眉,“这可是铺子里最好的帷帽呢,我没花一分钱买回来的哦。怎么样,喜欢吗?” 知宴把手中的帷帽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才抬头看我,“你这是从哪里买来的帷帽?荣福杂货铺里的帷帽可不长这样的。你不会是去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吧?” 然后知宴又看了我的头发一眼,嗤笑道,“还说没花一分钱呢?你知道你那只簪子值多少钱吗?” 我惊了惊,“你怎么知道我是用簪子买回来的?” 长溯似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嘴,“一眼便知。” 没有银钱,恰好脑袋上的簪子又不见了,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有啥?我悟过来后唔了一声,“帷帽不都是长这个样子的吗?还有其他样式的?” 当我从女掌柜手中接过帷帽的时候,我才确信帷帽真的是帽子,只不过是上面覆有或长及腰身或短及肩膀的轻纱而已。我当时还问女掌柜帷帽是不是只有这个样式,因为我觉得这个样式不大好看。 女掌柜说没有,我这才把这个帷帽带回来的。 可是现下知宴说荣福杂货铺的帷帽不长这样,我又疑心女掌柜是不是在消遣我。 知宴冲我翻了翻眼皮,“荣福杂货铺的帷帽都有荣福杂货铺的专属标记,这顶帷帽一看就知道不是荣福杂货铺的,更像是其主人自个儿弄的。但是确实不错。” 我恍然,“反正都差不多,不过是少了那一个标记,有什么要紧的?” 知宴没有回答我,不过她还是戴着帷帽出门了。 现下城中为了抓捕知宴,到处都是巡捕的官兵,知宴就这样出去,我担心她会碰到危险。要是知宴被官兵抓了去,那我岂不是白费力气?我还亏了一支簪子呢。 “长溯神君,我去保护知宴了。”我觉得我应该同他说一声,也没多想。 但是长溯却道,“过来。” 我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吗?我觉得我现下应当快些追上知宴,免得她被官兵发现抓了去。” “啧。”长溯看我不过去,很不耐烦的自己抬脚过来了,“你想这样披头散发的出去?玉璆娘娘没教过你仪容吗?” 我撇撇嘴,“这同仪容有什么关系?况且,我的簪子是用来买帷帽了,我又不是故意不绾好头发。这个你不能怪我,怪我你就是强词夺理。” “行行行,我强词夺理。”长溯噎了一下,直接把我拉去桌旁坐好,“不绾好头发不许出去。” 我心里着实无语,这里也没有可以绾头发的东西啊。那我岂不是都不可以出去了?我发愁啊。 “这是前些天捡到的。”长溯往我面前放了一支簪子。 这一支簪子是青碧色的,簪头镶嵌的是比较细小的青藤叶。我拿起来看了看,“这不是前些天在一位姐姐那里看到的吗?而且价格不低,她怎么可能会丢呢?” 这支簪子我认得啊,前些天和长溯从糕点铺子买了糕点回来的时候,路上碰到了摆摊买簪子的一位姐姐。摊子上就有这么一支簪子,我当时还极喜欢的来着,可惜长溯不给我买,我也没有银钱,就这么忍痛的离开了。 当然,现下这支簪子到了我面前,眼看就要成为我的了,我当然开心。可是想到那位姐姐一点价都不肯砍得模样,我觉得她会把这支簪子丢掉的可能不大。 长溯道,“捡到了就是捡到了,废什么话,绾头发。” “绾就绾,凶什么凶?”我嘟囔了句,然后凭借感觉开始绾头发。 “你嘀咕个什么劲儿?” “我啥也没说!” 等我绾好头发插上簪子,长溯盯着我的发髻看了一瞬,“真丑。” 我:“???”这不是你让我绾的吗?眼下我绾好了,你还要说一句真丑?我觉得我和长溯不能好好交流。 “那我走了,知宴都不知道在哪里了。”我心里哼了一声,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长溯这回倒是没有阻拦我,可是当我打开门,看见的就是知宴。她在门口站的挺直,手中拿着帷帽,目光静静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吓了一跳,“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在这里?不是,我说,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知宴没有说话,我心中一慌。不会是听见长溯送我簪子了吧?这,她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万一,万一回了九天上界,舒乐公主看我不顺眼怎么办? 想想崎吾之前对我的那副模样,我是真的有点怕怕的啊。毕竟我这么弱,打不过啊。 “进来说话,堵在门口做什么?”长溯淡淡的道。 我同知宴就进去了,然后关上了门。我又问了一遍,“你咋出去又回来了?你说话呀。” 知宴斜睨了我一眼,“急着赶我走啊?那这个想法恐怕是不能了,我现在只能留在这里,除非外面撤掉我的通缉令,我家人得以沉冤昭雪。那这样,恐怕我得老死在这里。” 你是舒乐公主,你不会老死的。 “我没有啊,我这不是被你吓了一跳,觉得好奇吗?”可不是吗,急急忙忙的让我去买帷帽,迫不及待的戴上帷帽就出去了,结果才多久,就回来了。 知宴习惯性的翻了翻眼皮,“你以为我想啊?我这刚出客栈呢,就看到不少官兵拿着我的画像在抓捕我,我这出去不是送死吗?我还没有为家人沉冤昭雪呢,我怎么能死。” 然后长溯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我懵了一下,直到长溯开门才问道,“兄长,你是要去干什么?” 不会是直接出去杀人吧?还是想要进王宫逼迫北都城的王上给知宴一家人沉冤昭雪?我觉得这个想法的可能比较大。长溯除了糕点铺子还能去干什么? “睡觉。”长溯简单的回了两个字,就出去了,还贴心的给我们带上了门。 我懵了一下,知宴也懵了一下。 知宴:“原来……之前你们是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啊?” 知宴直到现在还能不明白吗?仔细想想就知道了。 我连忙否认,“不是这样的,我们绝对没有,你相信我,我们都是各睡各的,没有在同一个房间。” 知宴冲我抛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我懂。” 你懂什么呀你懂。 ------------ 39.谢华 “”当晚我是同知宴一起睡的,其实我一点也不困。 到了半夜的时候,我听见窗外有异常的风声作响。我睁开眼睛看过去,窗子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我偏过头去看知宴,她睡得正熟,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我寻思这股风不同寻常啊。于是我就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打开门出了客栈。夜晚里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一片寂静。我咽了咽口水,说实话我真的害怕碰到什么强大的妖怪。 街上只有不远处一盏微弱的灯光,并照不亮这四周。 我听见风声犹自在作响,可是周围挂着的幡一点也没动。我觉得我太过莽撞了,不该自己出来的,要出来也应该去找长溯一起。 我想了想,还是先回房间为好。 “小阿难,方才的风清爽吗?” 我的脚步一顿,望向一旁,可不就是孟浪神君那厮吗?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此时风声也停止了。这不是很明显了吗?我被孟浪神君戏耍了。 我翻了翻眼皮,“一点也不清爽。你不怕被长溯神君听见,以为是什么妖物,然后收了你吗?” “啧,能别一开口就提他吗?”孟浪神君朝我走近,听到长溯的名字的时候,他明显不大欢喜,“放心吧,这风声只有你能听见。” 我懵了一下,这要是真的是有妖物作祟,那我现下这么莽撞的自己出来岂不是死定了?幸好是孟浪神君。 我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膛,但是看见旁边孟浪神君气定神闲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说你为什么不在你的司命洞府里忙你的,大半夜的出来吓我干嘛啊?” “因为想你了呗。”孟浪神君看了一眼我的脑袋,“干嘛簪着这么丑的发簪?你对这个颜色好像极其喜爱啊,真的丑死了,还不如戴我送你的那一只。” 孟浪神君送的那一只是送衣裳的时候连带着的,后来因为长溯被我收起来了。 我不能在长溯眼皮子底下戴那一只簪子吧?万一长溯一个不顺眼又为难我怎么办? “我觉得那只簪子太美了,我配不上。”我又翻了翻眼皮,说想我谁信啊?在九天上界的时候也没见说想我老是来找我玩儿啊。 孟浪神君敲了一下我的脑门,“少给我贫嘴。知宴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痛心疾首,“不会吧,作为司命的孟浪神君,大半夜的来这里,居然是为了夜会女子?”还是可能是舒乐公主的女子?这不是同长溯抢人吗。 “你见她做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心想,完了,这两不会打起来吧? 我看向客栈门口,果不其然就是长溯。也不知道这些神君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天天的走路都没有声音。 哦忘了,神君可以不用走路。 “当然是来救你的意中人啊。长溯神君不会阻止我吧?还是舍不得让我见你的……意中人?”孟浪神君微微挑眉。 长溯还是冷冷回答,“她不是。” 我听到长溯的这句话有点懵,她不是,她不是什么啊她不是?不过孟浪神君却了解长溯得多,“这句话舒乐公主听见了,指不定有多伤心呢?九天上界谁人不知,长溯神君同舒乐公主情比金坚?” 长溯却不理孟浪神君,只看向我,他的神色不太好,“怎么?还想在他身边待多久?还不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我要是真的到长溯那边去,孟浪神君就显得孤立无援了。不过想想,我是迫于长溯的神力,我不是有意的。我要是不过去,等孟浪神君一走,遭殃的可是我啊。 所以,孟浪神君啊,对不起了。 长溯见我过来了,却一个眼神也没给我,直接转身进了客栈。 我寻思着,长溯不会生气了吧? 等我进了房间,才发现长溯和孟浪神君一前一后也跟着进来了。长溯指着床榻上还在熟睡未醒的知宴道,“办完事儿你就滚回九天上界。” 我惊了一下,这么快就让我滚了? 孟浪神君道,“不劳长溯神君费心。说实在的,我还不想帮你呢,若不是看在小阿难被你拐带来的份儿上,这一趟说什么我也不想跑来的。长溯神君尽可放心,和你同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感觉,着实令我胃里痉挛得很。” 哦,原来不是让我滚啊。 不对啊,孟浪神君你这不是在对长溯阴阳怪气吗?那你对长溯阴阳怪气也就算了,你别带上我啊。他不能对你怎么样,可是我打不过啊。 长溯冷笑一声,然后兀自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扭过头去不看孟浪神君。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长溯神君在面对孟浪神君的时候,好像说不过孟浪神君啊。 孟浪神君看了看屋子,随后一个抬手,被知宴放在一旁的帷帽就飞在了半空中。我也不知道孟浪神君想要做什么,他对着帷帽和知宴一顿施法,我看见知宴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阿难,你可要看好了,若是以后有谁的魂魄被一分为二,就用这个术法。”孟浪神君似笑非笑的回头看我,说完又习惯性的挑了挑眉。 我心里犯嘀咕,我看不好啊,就我这个资质,让我这么看能看明白才有鬼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舒乐公主的魂魄竟然是被一分为二了。我正想问孟浪神君能不能说的仔细些,却看见孟浪神君的脸色一变,连忙收了术法。 而帷帽失去了孟浪神君术法的承托,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时长溯冷冷开口,“我当司命神君能有多大本事呢。” 来了来了,他们两人又要开始阴阳怪气的互怼了。 孟浪神君只是把帷帽捡起来,放回了原位,“是没有多大本事,但是如若同长溯神君打上一架,却是绰绰有余。” “……”长溯没有搭话。 “至于长溯神君的本事儿,我想你心里应当比我更清楚。分明可以尽快将舒乐公主接回来,却偏偏拖到此时,究竟是不是别有用心呢?”孟浪神君又看了看我,“我只不过是可怜小阿难,在这红尘障业待的太久,恐是要落得一个成魔的下场。” 成魔?我懵了一下,一下子有太多东西被我听到了,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 40.云烛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孟浪神君的话,因为他这个人一向都不太靠谱,嘴里的话真真假假,令人难以辨认。 长溯的神色十分不虞,“司命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有在这里说话刺我的闲工夫,怎么不去复活你的心上人?“ 孟浪神君嘴边的笑一滞,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孟浪神君有心上人,但是我看孟浪神君的神色开始不对起来,难道他和他的心上人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吗? 我正担心他们两会打起来呢,孟浪神君却只是低低的一笑,“你一直以为我同她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可从来都很简单,只是你不屑于听她解释,不屑于给她一个目光,不屑于接受她的爱,长溯,你配不上她。“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好吗?没有一句话是我听得懂的,他们口中也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不过听起来,他们都恩怨十分的久远又多啊。 长溯抿了抿唇,但是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